[268]之列。“辩”是一种“对话关系”,没有语言、没有关系,就没有“辩”,所辩的“理”更不存在。
“道为智者设,辩为达者通,书为晓者传,事为见者明”[269]。
5.2.3 困惑与新图
所有的语言,最后都要落实到“语言分析”、“术语学”、“措辞学”上,其实就是“概念”的认同上。“认同”,就需要传统的、习惯的、大多数人的“经验主义”或“常识”[270];而这些,又往往难免其主观性、模糊性与歧义性,被采纳或被拒绝是偶然的,完全统一与一致是不可能的。于是,有“真正的知识”,也有“含混不清的知识”[271]。
要言的,是“道”、是“意”,但那恰恰又是难言的。语言障碍,尤其存在于哲学研究之中,概念模棱两可,言之不通,靠“暗示”,捉襟见肘,这的确使人烦恼和绝望,哲学家们想尽办法[272]也无济于事。人的一切,毕竟都依靠语言来传达与留传,而语言本来却不是思维的本身,它属于“二级系统”[273],是“二手”的、间接的。
于是,“语言”被广义化、扩大化,诉诸视觉及其他;值得庆幸的是,视觉语言成为一种选择,从此可以摆脱“唯一语言”的苦恼。从人类的生存来看,“观看先于语言”[274],它虽然没有文字语言的直接教化,但诸如绘画、雕塑、舞蹈、建筑、电影、音乐等艺术形式,喜闻乐见,较之诗歌、话剧、文学等更便于直接打动观者。
佛教传入中国,起初也是依靠图像来“先入为主”的。汉明帝派使者向西方求佛法,“遂于中国图画形象焉”,彼时佛教也被称为“像教”[275],可见设像兴教的普遍性;画家若曹不兴等也因为有了大量艺术实践的机会而知名天下[276]。虽然此“像”非真身真相,但这种通俗的视觉形式也的确有效,寺庙中高大威严的金身佛像的确有威慑力与感染力,从而起到教化作用。“降情诱接,岂穷妄相”;“自假相以庄严,且托真而教导”[277],正因为承担着这种社会功用,艺术开始了真的实践,不再停留于理论上的思考。
一纸佛像之庄严,竟堪与千万字经籍同功效,奇了!绘画与宗教的联姻,产生出如敦煌壁画那样的绝世之作。创作心态的严肃性与崇高性,便可远离俗尘。由于年代的玄远,当初绚烂的色彩敷陈早已消褪不少,但那墨亮的线描勾画,依然精神焕然。色彩地位的淡化,凸显出墨色勾线的无与伦比的重要性,因着这种契缘,文人的审美情趣得以胜利,写意与求简的期望得以发挥和实践。
艺术实践之外,有了艺术理论。艺术理论是靠文字语言陈述的,而文字语言具有不可靠性。艺术本身有不确定性,艺术理论也有模糊性,再用不可靠的文字语言来讨论,简直不可想象。文字,总要阅读才能领会;画,睁眼欣赏便是。相对于文字语言来,视觉语言要省力得多。
不管怎样,走过文字之旅、逃出语言的“迷宫”后,疲累的脑子虽然还会继续运转,但却总是可以尽情享受一下视觉活动的快乐了。这时,我们才发现,我们不缺少什么、我们缺少什么。
5.3 语言的启示
为了说清楚不见得能说清楚的东西,我们讨论;讨论就要说话,说话就要费力,费力未必讨好,除非我们不说。有些话看来不沾边,却是问题的根源;有些话看来直奔主题,其实是浅薄。
“画”意本可以不靠“话”来传达,但艺术理论恰恰靠“话”来解决。高明的“画语”方式,要遵从“话语”实践失败与成功的经验,就是“简”而再“简”,“言简意赅”;做到很难,正因其难,才有努力实现的必要。
八大没有留下画论,他的话全在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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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孟子·尽心上》。
[2] “……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见:《庄子集解·外篇·知北游》,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86页。
[3] “太祖皇帝尝问赵普曰:‘天下何物最大?’普熟思未答间,再问如前,普对曰:‘道理最大。’上屡称善。”见:沈括《梦溪笔谈·续笔谈》,巴蜀书社1996年版,第434页。
[4] “对柏拉图来说,神的功能是巩固和解释宇宙的秩序与合理性。”见:[美]戴维·林德伯格著《西方科学的起源》,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年版,第47页。关于“在”这一概念,海德格尔归之于形而上学的最高层次,并对“在”的本质及其与“形成”、“表象”、“思”、“应当”诸方面给以关照。见: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另:“范畴之形而上的推证”(metaphysical deduction of category),“范畴之超越的推证”(transcendental deduction of category),依此来认识“存在”(existence)、“存有”(being)等概念的属性,有落实的意义。见:牟宗三《中西哲学之会通十四讲》,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160-161页。另:“真理的寻求者希望最终弄清奥秘,确立说明事物存在方式的那些事实、原理和理论。道的寻求者力图发现促进社会和谐地存在的种种行为方式”。见:[美]郝大维、安乐哲《汉哲学思维的文化探源》,《海外中国研究丛书》,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07页。外国学者以为找到了一个词“truth”,可以与“道”、“真”或“理”相对应,其实很浅薄。中国哲学思维中的“道”与“真”,均不是单纯的物质的客观的意义,都同时包含精神的主观的因素,是比“truth”即真理、真实意义复杂而模糊、通透得多的一个概念,“道不可言”,“言而非道”,这样的语境方法,只能意会。
[5] 《庄子集解·外篇·知北游》,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92页。另:“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道无问,问无应”。另:《老子》第56章。另:《庄子·内篇·齐物论》:“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庄子·外篇·天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岂识之哉!”“《庄子·外篇·知北游》:“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故圣人行不言之教。”《庄子·杂篇·寓言》:“不言则齐,齐与言不齐,言与齐不齐也。故曰:言无言。言无言:终身言,未尝言;终身不言,未尝不言。”又:《列子·说符》:“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
[6] “强为之容”、“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见:《老子》第15章、25章。
[7]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见:《论语·阳货》。另:“凡可以说的都可以清楚地说,而对于不可说的东西必须保持沉默。”见: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名理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7页。另:“人必须先说很多话,然后保持静默。”见: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2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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