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草(甚至狂草)中参以章草,如释智永真草《千字文》(图186)、怀素《小草千字文》、张旭《肚痛帖》、孙过庭《书谱》等,无不佳妙,此例甚多(另见下面“章草味”一段)。章草中杂今草者,则更不胜枚举,即便是古代章草法帖,也并非个个“字正腔圆”标准无逾;比如皇象《急就章》中很多字即是今草体态,再比如启功先生呼作“体作章草”(《论书绝句》)的传梁武帝《异趣帖》,帖内十四字中标准章草亦不过三四字。清刘熙载《艺概·书概》云:“黄长睿言‘分波磔者为章草,非此者但谓之草’。昔人亦有谓‘各字不连绵日章草,相连绵曰今草’。按:草与章草,体宜纯一;世俗书或二者相间,乃所谓以为龙又无角,以为蛇又有足者也”。
看来,熙载的意见是章草理应规矩不二,否则即是“世俗书”,这样尺度严格,恐怕找不出符合标准的了。
3.先章后今
唐张怀璀《书断》云“(今)草亦章草之捷也”,所以,欲学草书,必须要明白章草与今草的承传关系与区别。宋姜夔《续书谱》云“大凡草书,先取法张芝、皇象、索靖等章草,则结体平正,下笔有源”。明汪珂玉《珊瑚网》云,“汉为章草,草书之祖也。近世多尚行草,未始学真,而先学草,如人未学立而欲走,盖可笑也。况章草之来,作于科斗篆籀,观其运笔圆转,用意深妙,焉有不通篆籀而能学草者哉”。姜汪二人之论,即明确主张,先习章草再习今草之正道(至于汪珂玉所说还需先通篆籀,则过严,难以实现)。近人王世镗有《论草书章今之故》文,论及章草与今草的区别与关系,说:“约而言之,初学宜章,既成宜今。今喜牵连,章贵区别;今喜流畅,章贵顿挫;今喜放宕,章贵谨饬;今喜风标,章贵骨格;今喜姿势,章贵严重;今喜难作,章贵易识。今喜天然,天然必出于工夫;章贵工夫,工夫必不失天然”,“今出于章,习今而不知章,是无规矩而求方圆,未见其可也”,此信甚确!章草是书体发展的最关键一环,习草书,欲超迈唐宋而逼近魏晋,甚而追摩秦汉之迹,不知章草等于“习武不练腰”。
顾炎武《日知录》“书法诗格”又有云:“今人将由真书以窥八分,由律诗以学古体,是从事于古人之所贱者,而求其所最工,岂不难哉?”不错,今人写篆书、隶书、行书多染俗气,因其用今人之笔法趣味写古体也。习草书,若能从汉魏晋时之各书体(如隶书、魏碑、今草,行书)中寻求营养,方为由根而起、源头活水。当然,再能旁汲唐宋元明清,多采其长则更善,只是不可偏离大道,泥于支路则不妙矣。
章草比今草(尤其是狂草)易于识读,实用性强些,那冬,能否因此说它们之间的艺术性也就有高下之分呢?不能,风格问题,是不好
比高下的,司空图《诗晶》列有二十四品,品晶不同,请问何者最高、何者最低?
(二)“章草味
严格意义的“章草”,应是指草法森严、结字纯正的章草。“章草味”,则说明某书体中,偶尔带有章草的韵味(即带有隶意的“燕尾”特征),但是,如果章草所占比例很小,则不能看作是章草书。
在中编里面谈到的唐人写经,如《妙法莲华经玄赞卷六》、刨和名经关中疏卷上》、《大成起信论略述卷上》等,都不是纯正而标准的章草,但是章草味却都很浓郁。一篇当中,不管杂揉了多少种书体,最首要的是必须能够气息融合;“章草味”的出现,亦以此为要。章草与今草最易融合,只要今草的收笔连带,不影响章草“燕尾”的横向取势。
有时,一篇当中偶有竖笔“燕尾”出现,章草只作了“调料”,但“章草味”仍可作出。如明宋克《书杜甫壮游诗》(图187),通篇以大小草体势为主旋律,行气连绵,然偶尔出现的“浪”、“渡”等字的章草“燕尾”,顿生纵横之气,不愧为章草大家,他的“章草味”作得轻松而不费力。于右任《跋宋克书<杜甫壮游诗>》时说:“昔祝枝山尝称仲温为天才,当章草消沉之会,起而作中流砥柱。故论章草者,莫不推为大宗。惟仲温之书,人钟、王独深,其应世也,时为四体书,此则合章,今、狂而一之。故此种草谓之为古今草书之混合体则可,如谓章草则误矣”,此言可谓允当。再如明张弼草书《墨薮帖》(图188),只有“书”一字出现章草“燕尾”,但仍然生动活泼,跃然而出,真可谓“醉人春色不需多”。
“章草味”,大多时候是晶出来的,而不是看出来的。融合诸多书体、并不用章草结字、也没有“燕尾”,仍然可以有“章草味”。如明人张瑞图草书《醉翁亭记》(图189)和书《后赤壁赋》(图190),字形取横势,使转处方劲有力,收笔连带,但仍有隶书风骨、有章草笔意(当然,图190中第一行“是岁十月”、第二行“归”、第三行“从”“过”、第五行“既”“尽”等字基本还是章草)。除张瑞图外,明代尚有黄道周、倪元璐,他们的书风,均远接钟繇楷则、索靖草法,带着“章草味”于“二王”一脉外别开生面;沿这条道路走来的,尚有清代的沈曾植及现代的李叔同、丰子恺。李叔同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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