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只能得字形之轮廓,不能显示用笔和用墨的细节与技巧。汉晋章草名家法帖,除陆机《平复帖》外几无墨本,若拓本,则有张芝、皇象、索靖、王羲之等诸家,尚可参照。今人福厚,居延与敦煌汉简、楼兰晋人残纸先后出土,大量真迹可供观瞻临习,其古质渊雅,旷代难得。至于元明诸家如赵孟顺、宋克、邓文原等临《急就章》墨迹,亦可参考”币法。B.临帖务“像” 临帖,就要“像”。既然是“临”,花了精力,就要尽可能地临“像”,传其本来面貌与神态。至于所谓“意临”之“意”,留待创作时再抒发不迟。清姚孟起《字学臆参》云:“初学临书,先求形似;间架未善,遑言笔妙”,说的对。
有人也许要反问:“写那么像有什么用?”其实,别担心,就算是你努力想写像,你会在不知不觉当中,或多或少硬加进了自己的东西,习惯使然,根本不可能一模一样。相反,应该疑惑和探究的是,如何才能把帖临‘‘像”。即使是双勾填墨,也会“谨毛而失貌”,徒有其形而不能传其神。实际上,用心求“像”,不但可以明晰原帖字形结构,还能高效率地掌握用笔之技巧:想写怎样的线条,就写怎样的线条,手下之竹乃胸中之竹。
“意临”的积极意义,是它可以·作为你在创作时风格转换的一段桥梁,倘不明此,“意临”就是迷魂药,成为你根本舍不得也下不了真工夫的借口。走马观花,何得之有?反之,临帖务“像”,有了下笔形准的把握,才能进一步追求心手双畅、游刃有余。入时留意,出时才能随意(遂意)。写出高水平的书法,虽然说不是靠的“傻功夫”,但是,不临帖,临不像,就不能熟练,字就写不漂亮,别人看着就不舒服。你也许有这样的经验,当你不熟悉一个字的写法时,下笔就会滞涩,就扫兴。倘若没有时间动笔墨,可以读帖、书空,所谓“心摹手追”,要心中有字,能闭目而字现眼前为佳。章草因为草法严谨,所以习章草就尤其需要多临帖。
C.融会贯通此外,临习章草,光盯住章草一门是不够的,更不可拘泥于一家一帖。章草,法通诸体,所以,广涉篆、隶、楷、行、今草,求营养丰富就成为必要。但是,要博观而约取,临帖时要步步为营,以一种碑帖为主要目标,临“像”之后,再临其他;切不可蜻蜓点水、好高骛远、食而不化,“贪多嚼不烂”是临帖之大忌。
看一个物体,要想立体、全貌,就要多换视角,观察它的不同侧面,不能只站在一个角度,否则,得到的物象只是平面的、单薄的,不是立体的、丰满的物体本身。作诗与画画讲究“功夫在诗外”、“搜尽奇峰打草稿”,即是说明掌握相关知识和经验的重要性。写字,更需妙悟,“奔雷坠石”、“夏云奇峰”、“担夫争道”、“听江声”、“见蛇斗”等等,古人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善于从任何自然现象和现实生活中寻找灵感。偶读东北二人转舞蹈“艺诀”十字:“拔、蹬、甩、顺、晃、颤、抖、反、心、傲”,觉得它对书法的结字、笔法、字势等亦有参悟价值,此十字怎讲?日:“斜身站,两道弯,收腹提气使拔劲;先屈膝,后伸直,勾脚迈步使蹬劲;兰花拳,在胸前,腕子向外使甩劲;头到脚,一根棍,甩腕蹬步使顺劲;大前扭,小前扭,直臂压腕使晃劲;大展翅,前后摆,似动非动使抖劲;脚下停,丁字步,原地打点使颤劲;向左迈,向右拐,声东击西使反劲;从脚尖,到手尖,由里往外使心劲;半睁眼,向旁看,微微一笑使傲劲章草书体,古雅独特,它上承古草,下启今草,其中有学问。若不想作字匠、书奴或一般的书家,要想写出品味、风格,要高古脱俗,光写字不行。专业书家,自古少见。书法,不是一个简单的艺术行为,它更是一种文化现象。一流的书家,绝对不是光会写字,他有丰富的相关的知识和修养。诗书画印、金石考古或者文、史、哲等,任何一门的渊博,都是最好不过的书法基础。书法艺术,不讲究“形式”当然不行,但是,书法艺术又绝非一门单纯的形式(视觉)艺术。虽然说书法的抒情作用有限(区别于绘画、诗词,音乐、舞蹈等其他艺术门类),但线条里确实可以内涵作者的文化、性情、修养。
没有规矩、自由度过大,没有书写难度的书法,绝对不是高明的书法,也不是真正意义的书法(不管叫什么艺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然而传统中的规矩,也并不容易认识。宋黄伯思《东观余论论张长史书》云:“观旭书尚其怪而不知入规矩,读《庄子》知其放旷而不知其入律,皆非之子之钟期也”。意思是说,欣赏张旭的草书,光看到它的龙飞凤舞是不行的,还应该看到它的理性与规矩的一面;遗憾的是,一般人往往只能看到前者的热闹而看不出后者的门道。明谢肇湖《五杂俎》说,“作草书难于作真书,作颠、素草书又难于作二王草书,愈无蹊径可着手处也。”清刘熙载《艺概·书概》云,“张长史书,微有点画处,意态自足。当知微有点画处,皆是笔心实实到了。”这都是内行话。草书理应有严谨的法度,而章草,则更有发言权的。章草以楷法入草、笔画有源。刘熙载《书概》曾云“章草用笔结字,取乎有制。孙过庭言‘章务检而便’,盖非检不足以敬事也”(“检’,非“简”,章草草法既“简”巳“检”)。于书法艺术,孔夫子所谓“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是很难臻至的;正因其难,所以一般人不识其难。南朝梁刹勰《文心雕龙·明诗》篇有云:“诗有恒裁,思无定位;随性适分,鲜能通圆。若妙识其难,其易也将至;忽之为易,其难也方来。”这话谈的虽是诗,于书法,其理亦通。学诗,先须知道平仄对仗;学书法,也得先知道九宫格、米字格、田字格是怎么回事。最简单的规矩都不曾入,焉能出新?任何高超的艺术,都必须首先经过一个循规蹈矩的痛苦阶段。经得起反复琢摩、品读,让人觉得高明,于是想学,但学又学不好,这样的书法才是高明的书法。传世书法作品中,不乏如此经典之作,如汉简、汉碑、晋人墨迹、二王行草等,即便识得其高古渊雅,也不可能一学就来。规矩,常是不容易掌握的东西。此处并不是在宣扬学书法只能循规蹈矩、泥古不化,只是觉得,“创新”一词,本身就包含“继承”的成分;因果,是一条关系链;没有“继承”之因,何来“创新”之果?“惟先矩度森严,而后超神尽变,有法之极归于无法”(《芥子园画谱》卷一)。先有人,才有出。尚未入规矩,就迫不急待地想“出新意”、要立“自家面目”,这样的“新”和“面目”,也许什么都不是。至于章草,其规矩比其他书体更多,所以更需下工夫。在没有下工夫之前,千万不要学阮籍“礼岂为我辈设哉”(《晋书·阮籍传》)的狂劲,阮籍之狂,也是有其根据的,他能自律,他出此言,言下之意或是:我辈岂不知礼哉?尚待尔等作庸庸语!
3.说“熟”熟能生巧,熟而后工,熟然后方可期“自然”。庖丁之所以解全牛而不碰骨坏刀,卖油翁之所以油入细瓶而不洒一滴,无他,惟手熟”耳。熟未必俗,生未必好。“熟即俗也”的说法,不可全信,因为它有片面性;更不应以此为理论根据,为自己的不下功夫找借口。清姚孟起《字学臆参》云:“熟能生巧,凡事皆然。书未熟而专事离奇,魔道也。弄巧成拙,不如守拙”,话说得多中肯!.“守拙”,不是要一直“生”下去,而是要老老实实先下笨工夫,先求熟练再说别的。翻看今人一些书法作品(包括有些名家之作),看似龙飞凤舞、笔墨纵横,然而细加观察和分析其结字草法、点画使转、起笔收笔,不难发现,经不起推敲的地方太多了,其原因,除了笔墨功力的欠缺之外,就是心中没底儿,笔下没准儿,于是难免在“举手投足”之际露出破绽,捉襟见肘而失态。造型稚嫩,笔划犹豫、使转仓促、位置失当,用墨敷衍,皆不熟之故也。
章草,虽是草书,亦不乏抒情性,但其冷静的成分仍很大。相对于大小草而言,其草法更有法度、更有规矩,所以熟练记忆其草法,笔顺,尤为重要。唐孙过庭《书谱》云:“夫运用之方,虽由己出;规模所设,信属目前。差之一毫,失之千里;苟知其术,适可兼通。心不厌精;手不忘熟。苓运用尽于精熟,规矩谙于胸襟,自举字与伊佃,,事奉竽尽,潇洒流落,,翻曲申飞,亦犹弘羊之心,豫乎无际;庖丁之目,不见全牛。尝有好事,就吴求习,吾乃粗举纲要,随而授之,无不心悟手从,言忘意得;纵未窥与众术,断可极于所诣矣”(按:着重号为笔者所加卜“技进乎道”,“技”离“道”不近,不是谁都能“进”的,况且,如果不下工夫,连“技”也得不到,遑论得“道”。书法,只要下笔熟练,“神晶·u不敢说,“能晶”问题不大诚如孙过庭所说的“纵未窥与众术,断可极于所诣矣”。“熟”,是书法得以精能的基本功。启功先生认为,要写好字就要熟:“每笔起止,轨道准确,如走熟路;虽举步如飞,不忧蹉跌。路不熟而急奔,能免磕撞者幸矣。此义可通书法”(《论书札记》)。此言太通俗易懂了!笔行纸上,正如人走悬丝,要想玩出花样,连站都站不稳怎么行?其实,“熟”的涵义,并不简单。宋欧阳修《试笔·作字要熟》云:“作字要熟,熟则神气完实而有余”。苏东坡亦云:“作字要手熟,则神气完实而有余韵,于静坐中自是一乐事”。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云:“晋、唐人结字,须一一录出,时常参取,此最关要”,“书道只在巧妙二字,拙则直率而无化境矣”,“作字须求熟中生”。习章草,在草法熟谙的前提下,才能进一步讲究韵味,使认识水平得以上升。熟能生巧,求巧,绝无止境;人称“求拙”,事实上本无真正之“拙”,即便大拙中亦有巧焉。求“熟”,不证明自己无能,相反,“熟”不是谁都轻而易举所可达到的。在还没有能够“熟”的时候,最好不要好高骛远地想“生”,“生”不起来而硬“生”,就是假“生”。有人或问,儿童书法、民间匠人书法,生拙率意,不“熟”,不也很有趣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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