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题自作《冬岭樵人》云“别有趣味在用刀”,题孔才作《孔才十五以后所作》云“篆法乃见用心,其刀法未到十分纯熟,觉散乱。此中三昧,非独在用心,亦与年俱进”;两印参照,除章法布置之外,可识刀法之工老与拙嫩。
齐白石题孔才作《王瀚清印》云“刀画少见单弱”(崔按:“少”,稍也,非不多也。);题孔才《觉禅道人》云“此印笔画亦秀,却不见单弱,真能事无惭”。用刀单挺,虽易秀,亦易显单薄,故能单而不弱、秀而不薄,则得用刀之旨微矣。
事实上,“齐派”刀法之独绝处,正在于单而不薄,斩截痛快,雄强厚重。齐白石题孔才作《张宝琳印》云“用刀之力,若宝刀截玉如泥”;题孔才《培新白笺》云“尤觉痛快”,“如宝剑之截玉。刊印之道止矣”;题孔才作《长荣》云“截玉如泥,人所不能到也”;题孔才作《游戏人间》云“笔轻力大,截玉如泥”。“截”与“削”是有大区别的,前者放粗犷、雄浑、大气,后者谨细、痿顿、琐碎。
在题孔才作《千仞振衣》中,齐白石云“下刀如写草书,惟我与汝有是”;“齐派”用刀,其酣畅如此,其淋漓如此,实有奏歌刀石之概!
“洗去雕琢气”
——读《齐白石手批师生印集》随笔(5)
齐白石篆刻虽然在章法、篆法上极讲究奇特脱俗,然而,正如其刀法外象的直率不雕一样,在印面的整体把握上,他又坚决反对雕琢气、做作态、刻削痕、流俗意。在题自作印《海陵》,齐白石曰:“洗去雕琢气,作为好看。”
齐白石有一法,可去雕琢气,就是多用、常擦。在题孔才《李炳璜印》时云“此印似烂铜印,少浑圆之气。然古铜印之浑圆系冶成,自无方角。李君此石能百数用,五年后必成汉人印矣。孔才其进何勇也”;题孔才《天下第一等人》时云“宜常用常擦,方去笔锋,便是好印”。不过,此法只作权宜之计,齐白石这样说,更多的是勉励弟子,因为他题孔才《贺启芳印》时道,“刻石不宜过烂,偶尔为之可矣”。印面有破烂之感,则无清华爽朗之气,乃是制印之一大病;此固然与石料质脆有关,然工力稍输、不熟刀石之性者,亦在所难免。
齐白石题孔才作《李楷芬》云“条石不去刻印家习气,有心为古,翻堕流俗”;题孔才《潘式印信》云“无做琢气,自然古雅,即好刻手也”;题孔才作《吴兆璜摩两汉金石》云“吴兆璜摩两汉金石之印殊可使用。弟为余所刊者不及此远矣,所谓弄巧翻拙耳”;题孔才《子靖》云“脱尽凡格,不见做作,即为佳刻”;题孔才作《游心物外》云“余看古今刻印家,无人不做削,非吾过言也。不做不削者,自能钦佩,不以吾为妄耳”。
生拙观
——读《齐白石手批师生印集》随笔(6)
“生拙”二字,当辨证而解。“生拙”之态,当辨证而观。自然之生拙,乃巧而反拙,乃熟而转生,正似大智之若愚,非真愚也,非实拙也,非纯生也,否则无足论、无足观。
齐白石自作印《石农》题曰“拙作拙,亦有意趣”,可见其自信与自省。
齐白石题孔才《气以率志》云“笔画似拙,却不甚版刻。篆法可观,却非做作”,可见拙与版刻以及巧与拙的辨证区别;题孔才《峰孙》云“熟极反生,寻常眼孔不能知其微妙处”,可见熟后之生拙,其真貌非法眼则难识。
齐白石批叔度《张秀芬》云“过于生”,可悟“生”之两面性。
话说老实
——读《齐白石手批师生印集》随笔(7)
生活中,老实人是不吃亏的,当然,这种老实,不是痴顽,不是呆傻。历经世事洗礼,心中有底数,然后表现老实,才是真的、有用的老实。艺术中,由平正而险绝,再复归平正,这时的平正,已然是层次上升了的第二次循环;把这种技法认识实用到创作中,是绝对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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