龠斋语石   ·  崔自默

  近读北京图书馆出版社之《齐白石手批师生印集》，喜其精美，迨一一细审，又特感焉齐门师生于艺术之拳拳孜孜、切磋琢磨。集中所收印拓与批语，每有启思想、开眼光者，乃随笔录之，或赘数言，大多援引，曷敢述作？昔白石老人诗书画印冠绝群伦，而首推其印，故品此批册，可悟诸端艺术，莫可偏执于印道之一隅也。兹假《青少年书法报》之版面，谨呈同好以共飨云。

造“形”意识

——读《齐白石手批师生印集》随笔（0）

   一方印之工到，须章法、篆法、刀法等诸端美备，三足合力，一弱则败。

齐白石批周铁衡作《虚度古稀半》云“此石篆法好在笔画粗索，疏密有趣，不能再工。篆刻中无上妙品也”；此印之妙，篆法好当已无疑，此外，通篇而观，所以愉目悦情者，缘于章法之工，而笔画线条所以如此者，又缘于刀法之绝。

章法、篆法、刀法三项的合成效果，可见可感，试想，此三样最终还不都得落实到“形”上、藉“形”来具体显现吗？舍“形”而求其他，听似超脱，实则绕远矣。观印史之流衍如是，味诸家之变化如是，今读“齐派”印集亦如是。

造形意识，在书法和篆刻艺术中极为关键，不可稍懒。齐白石批孔才作《贺迪新印》云“凡刊石，有篆法得心之字，刀法亦有得手处。把石不可忘却，余亦正有此病”，批孔才作《方云龙印》云“过于硬，余亦有此病”。齐白石能认识自家造形之“病”，正是其用心过人处。

齐白石所刻之印，即便自称“最工细者”如《石桧书巢》，“稳而已”者如《张客公印》、《与公》，“寻常”者如《张树勋印》、《李炳之印》，“不佳亦不恶”者如《郭向阳印》，“不美亦不恶”者如《徐保庆印》，也一律是变化丰富的，而决不是拘谨死板的。

注重造形，只可谨记在心，不可张扬于外，如人之过于挂相者，则陡劣一等矣。汉印之高明，在于看似规整无奇，然仔细品读，乃见其笔画变化之丰富无比，只是这种“丰富”是温雅的，不作表面化而已。

读印之感觉，若神韵、情趣、韵味、态度、形势、气息、格调等等，直接来自印面之形，如方圆、曲直、大小、长短、急徐、轻重、疏密、刚柔等等，别无他由。齐白石题孔才作《方氏美》云“方字过于圆，故生缓弱”；题孔才作《守拙》云“‘拙’字斜倒之势，能见丰姿”；题孔才作《畦丁》云“妙妙。‘丁’字似土中取出，将化欲化泥也，真妙”；题孔才作《雨洲》云“神物也！虽有学力，不能为此印。腕下有鬼神，信然”；题孔才作《翼白》云“‘翼’字有飞腾万里之态，真像形也”。这些，皆为感由形生之例。

章法

——读《齐白石手批师生印集》随笔（1）

        章法，或称布置、布局、安排、摆布、位置等。章法，非仅指印面整体之布局谋篇，亦当包括字间位置之搭配、字内笔画关系之处理。一印有一印之章法，一字有一字之章法，一笔有一笔之章法。一字之章法，类乎篆法；一笔之章法，类乎刀法。章法者，最显一方印之风格特征，亦最见刻手造形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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