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现代艺术对传统的无知。抽象,如果远离了普遍性,只剩下个人的主观感性,就失去了共同性,则“进军”就是倒退,退回到了原始宗教与巫术的“非科学的艺术”,那显然是粗糙的。
笔墨符号,是画家从自然物象中提取出的纯粹意象。寻找笔墨符号的过程,就是一个进行“抽象”的过程,从具体之“象”中把符号“抽”出来。在这个过程中,既显示着画家的天性与质素,也展现了与绘画本身相关的技巧与本领。
人介入自然,发现了美,从中整理出一套自然的语言,然后自然景物以“符号”构成的形式在纸面上再现出来。事实上,绘画就是呈现一个由这种“符号”所构成的世界,其中已经赋予了人所希求的生命意义。也正是在这种符号化的世界中,画家可以自由地构造心中理想的境界,尽情抒发在现实世界中所难以传达的意思。
对“抽象”一词的深入辨析与理解,不光有益于我们区分中西绘画的手法的高下与趣味的多寡,更直接有助于我们认识绘画艺术的本质问题。西方的构成派运动,包括抽象主义,试图实现绝对的抽象,要摆脱“任何特殊的形式”[xxv],无疑很幼稚;因为没有绝对的抽象,即便梦中幻象,也是记忆中的形象,不是空穴来风,这道理正如“解梦”的依据,是现实事物的谐音与象征,所谓匪夷所思的“乘车入鼠穴、捣齑啖铁杵”[xxvi],也不是不可能入梦的,因为“乘车”、“入”、“鼠穴”、“捣齑”、“啖”、“铁杵”等等情节都是生活中寻常所见。最抽象的绘画,无过乎连自己都不懂,是痴人说梦。苏格拉底曾问:“看不见的东西能够模仿吗?”[xxvii]这既是问,也是答。
西方的一些被认为“抽象”的现代绘画大师,自己却不承认自己是“抽象”,——这颇有反讽意味。“并没有抽象的艺术”,“也没有什么‘具象’或‘非具象’的艺术”,这便是毕加索的话[xxviii]。美国现实主义流派大师怀斯,具有高超的写实能力,但他却并不认为自己是“写实主义者”,而是“抽象主义者”,他有着“抽象的激动”[xxix]。被公认为“抽象”的画家却说自己“不抽象”,被公认为“写实”的画家却说自己“抽象”,这不能不说明“意象”的复杂。
优秀的绘画,一定给读者留下“抽象”的余地;作者都“抽象”完了,把营养自己都吸收干了,读者就无象可“抽”、无味可咀;没有了可见的“象”作为原料和依据,读者就没有了再创作的可能,就没有一点“意”可思。读者不能“再抽象”、再创作的东西,就如同一点也不能再回收利用的垃圾。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副研究员、艺术史学博士、《中华文化画报》副主编)
[ii]唐张怀瓘《文字论》,《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209页。另:“书之妙者,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王僧虔《笔意赞》)
[iii]沈括《梦溪笔谈》,巴蜀书社1996年版,第20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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