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篆、鼠篆、牛篆,兔篆、草书、龙草书、狼书、犬书、鸡书、震书、反左书、行押书、楫书、景书、半草书”,“西域书有驴唇书、莲叶书、节分书、大秦书、驮乘书、柠牛书、树叶书、起尸书、石旋书、覆书,天书、龙书、鸟音书等六十四种”,“百种”虽未录全,已足以让人开眼了,亦足以让人断掉所谓“创新”的念头,何必再重复此等杂耍呢?这么多的名目“失传”了,只有篆、隶、行;楷、草等数种被视为正宗,很说明问题。
3.转成新鲜
搞书法,也像搞其他艺术门类一样,最难得的是有自家面目,有自我风格,有独创性、独特性和独立性,否则,就可有可无。有了临帖的熟练的基本功,再加之能恰当地把握自己的个性,不知哪日开始,自家面目初具,继而成熟、稳定;这是一个顺理戍章、水到渠成的过程。拔苗助长式的生搬硬造,难以奏效;急功近利地出笼上市,难免稚嫩乏味得很。鲁迅先生《中国小说史略》论及《红楼梦》时说:“盖叙述皆存本真,闻见悉所亲历;正因写实,转成新鲜。”《红楼梦》写实之细腻与传神,他人所难能;难能,故而可贵。“新鲜”者,新颖而异于往常也,鲜活而富有生趣也,稀奇而超出俗流也。众皆现代,出一传统则新鲜矣;众皆抽象,出一写实则新鲜矣;众皆狂放,出一细腻则新鲜矣;众皆黑,出一白则新鲜矣;众皆浓,出一淡则新鲜矣;
众皆歪,出一正则新鲜矣;众皆大,出一小则新鲜矣;众皆燥,出一润则新鲜矣。此谓“出奇”;然则最难能亦最可贵者,是平中见奇,
于寻常处见精神,惟如此,方能耐读,方能魅力持久。置人于悬崖危瀑,初则心跳激动,久而生厌起腻,殊不若初触似觉平淡无奇,然愈品愈有味,久而不肯割舍。似不经意,实匠心独运也。
《老子》谓“大美不言”、“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惜其理玄奥,常人难解。常人,以时流为新鲜,以名家为榜样,不堪寂寞,追求实惠,终失去自我。启功先生《论书札记》中曾揭开面目之“面纱”:“学书所以宜临古碑帖,而不宜但学时人者,以碑帖距我远。古代纸笔,及其运用之法,俱有不同;学之不能及,乃各有自家设法了事处,于此遂成另一面目。名家之书,皆古人妙处与自家病处相结合之产物耳。”真乃折肱之言!“古人妙处”,只能仿佛,学亦难全,天性使然;“自家病处”,天生具有,扔亦不掉,亦毋需扔,善用即妙。比如临摹一事,古往今来,谁也不能达到一模一样、丝毫无爽(双勾填墨,也只是形同原迹,神则仍亏而不逮);于是便有“意临”一词:取原迹之意而临之,可以很像,也可以很不像。临帖,一人一样,均有个性注入。比如启功先生临陆机《平复帖》(图201), 自有其章法、结字、用笔和笔画的个性在。面目, 自是人人都有的;风格,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习性(甚或毛病)。人的面目,长得尽可以奇特,但还是让别人看着舒服为好;书法的风格,也尽可以怪异,但还是让人承认和接受为好。书法作为艺术,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这完全是个人的自由,别人无可厚非;但是,能否在书法史上占有不可移易的座位,被后人承认、欣赏,继续传下去,则不是凭借一时之权威可以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