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失于野而求诸何
——《崔自默美学笔记》(20)
崔自默
[主题词]示恶行为 示恶心理 行为场效应 恶性影响 不良标准
早晨送儿子坐班车,每经过小区楼下大门口,总要遇到几个“摩的”车夫。我总是低头快步走过,不敢像与小区保安那样打招呼。我偶尔听到他们相互交流“经验”,那绝对是如何沾活儿如何宰顾客的伎俩。
我知道这些车夫生活也不容易,他们个体而言本性也不是那么坏,但他们扎堆儿在一起时,却互相示恶、言不及义,其原因何在呢?
表现自己的善良,或许被嘲笑为无能,有朝一日成为被欺负的对象,于是,干脆先行一步,抖露出一些自己恶劣的行为,甚至不失夸张的手法,完全一幅装腔做势、虚张声势的嘴脸。
研究这种社会群体中的异样现象,我总结出这样一些概念:示恶行为、示恶心理、行为场效应、恶性影响、不良标准。
我认为,“示恶行为”的心理基础,包括个人英雄主义、社会恐惧、自卑心理、好逸恶劳思想等等。
集体场,使人狂——行为场效应——就是个人独处还尚且冷静,但是在集体队伍面前,却忽然发狂起来。人性本恶的一方面,此时得到最大限度地张扬、怂恿、激发,个人英雄主义达到颠峰,于是表现出过激举动。
两个人因为小事正吵架,本想一走了之,这时忽然来了一批人围观,如果没有劝解的,那么,这两人就会因为个体虚荣心指使,趾高气扬,想尽快降伏对方,而对方“不认悚”,于是,大打出手,后果严重。
犯罪,有时是被教唆出来的。
不甘示弱,总想让对方崇拜自己、屈服自己,这是人类的劣根之一。
小时候,伙伴们一起玩,比胆子大,跳相距不小的墙,谁也不认输;有一个中午,我曾不小心摔进很深的猪圈,幸亏身下是松软的脏泥。
一群孩子在一起,比的不是谁守规矩,而是看谁敢不听话,似乎越调皮就越有地位、越有资格去指挥别人,做孩子王。
造反有理,是逆反心理的极致。
公共汽车上,有需要让座的老弱病残孕上车来,在座的人假装看不见,或互相观瞧、等待,谁主动让座,反而遭白眼,被认为低能、虚伪、矫情。
示善,不等于示弱。没有本事示善,于是示恶,多么可悲、可怜。
社会中人的行为如此,在文化艺术作品里也有同类的现象。嗓门攀高、炫异鹜奇,吸引别人的眼球,以希望出类拔萃。
打开网站,各标题都想着先声夺人。陈晓旭女士去了,“秀死陈晓旭”这样的标题出来了,“红楼选秀”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汪曾祺老先生去世十周年,“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标题出来了,能随便用“最后一个”这词来做判断么?“在此倒垃圾死爹”,这样的警示标语,更是让人哑然。曾经看到有照片,是两个女孩在天安门武警战士面前接吻,那当然是你的自由,但是要向我们的战士做挑逗式的示威么?
一条盘踞的响尾蛇,发出各拉拉的声音,其意义是多方面的,其一,就是不自信的表现。
肆意挖掘奇怪的题材,使新闻媒体恶性循环。我们的生活,本来不是那么糟糕,据说,有些杂刊编辑出钱,让人参与,故意做乱,编排、制造新闻效应,简直不可理喻。
当然,在我们身处的这个讲究眼球经济的时代,在自己还不足够强大时,在毕竟还不是别无选择的产品时,那些疯狂的“粉丝”们不会主动送货上门,于是需要广告,需要吓人,需要做怪,然而,要注意影响。
恶性影响,对有抵抗力的成年人还可以忍受,对缺乏免疫力的孩子们就可怕了。
“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四书·大学》曾以此为例,揭示常言俗语的药言功效。“孩子是自己家的好”,家长都“护短”,因为孩子的表现反映家教情况,孩子坏就是自己坏。至于不愿意承认自己庄稼好,那不是谦虚,不是沾沾自喜,而是嫉妒别人,是怕别人说自己笨、不会投机倒把,究竟还是好逸恶劳之心态做怪。
孩子要高考,托关系上好大学,理所当然。孩子大学毕业后找工作,托关系找好单位,也可以理解;但是,找好单位的目的是什么?不是贡献,而是索取。常听有家长炫耀:孩子不怎么上班,工资很高,还能出国旅游,分房子了——这些便宜,从何而来?难道不是集体吃了亏么?
“摩的”车夫的得意,必定以顾客的埋怨为代价。得便宜还卖乖,更是劣习。
羡慕别人,不去自己实际努力,却演化为嫉妒,演化为等着天上掉馅饼,演化为投机取巧,演化为劫道卖假药。不良标准——在群体中繁衍、蔓延、传染,使整体社会文明水准下降。朴素没了,厚道没了,良知没了,越是在好似工业文明的心理隔膜的城市,越是这样。
每个人都是社会的一个细胞,不能失态、失序、失礼。“礼失而求诸野”,礼失于野,而求诸何?涤荡周身的蒙垢,修心为上,从我做起,良性循环,因为,毕竟我们要生存,喜欢在一个健康和谐的场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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