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博士自默兄是国画大师范曾教授的第一位入室博士。崔博士的毕业论文题目叫《为道日损》,研究的是八大山人的艺术生涯与艺术思想、书画造诣。看崔博士的画,不见乃师的痕迹,而更能看出的是八大山人的旨趣。范曾的画面上多是老道与童子,线条苍劲而多范氏独有的曲笔铁线,这种绘画雅俗共赏,有独有的审美趣味蕴藏其中。
自默内心更接近八大山人,当然他没有八大那种悲怆感与孤寂感,用笔也不似八大那样的怪异劲傲,而富流畅韵致。所以,从另一层面上来讲,自默更是八大山人的弟子。八大将世界万象都删节为秋意萧瑟,心中寒意千古难以消解,而自默的画则多春意盎然,浓墨淡彩要绘就的,是天地万千气象。
没见过八大山人的人也都知道,八大似乎从来没有笑过,这位明朝皇家遗后,国破家败,落发为僧,或守斋书画或云游遣兴,笔墨的挥洒对他来说,是一种对心中积郁的有效排解方式。
见过自默的人都知道,自默的笑意最多,这种笑意写到纸上,有一种快意,一种酣畅,他没有失却过自己的王国,他想要构建的是自己的心灵王国、意象之妙境。
自默的画我看得不是很多,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墨荷与花下的小鱼儿,自默的墨荷少有残枝败叶,而多泼墨大写意。一片荷,有时就是一片山,铺天而来的墨云。他说,他有时是以小鱼儿的视角来看荷的:荷对于鱼儿,就是森林,就是天际之云。这样的角度与视野,成就了自默墨荷的天然之趣与雄浑之风。那荷下的小鱼儿,精灵一般的生动,优游于虚空之中,使画面动感无限。
西方艺术史从某种意义上说,从古希腊雕塑到近现代油画,都是在造人;而中国艺术从古迄今,艺术家追求的,是造自然,是妙造自然。中国艺术家谁浑化无迹地造就了自然气象与个性趣味,谁就得到了艺术之真谛。
人类现代化的过程,就是破坏自然的过程,所以西方现代艺术破坏人的形象;而中国现代艺术,也学着破坏自然的形象,兼及破坏人的形象。损毁人与自然,成为现代艺术或后现代艺术的一种变态的“审丑追求”;而这种艺术,现在似乎却在大行其道。自默在他的装置和粘贴艺术中,组装携带着传统因子,却一改传统艺术的套路,意图揭示的就是这种“现代性”,表现出一种思考与困惑、批判。
艺术如何在解构中,重新获得自己的特有生命力呢?
对八大山人来说,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无为、无穷。
对自默来说,为艺会不会精进?能不能进之又进及至无限,尽精微、致广大?
道下凡的时候,成就了艺;但艺羽化的同时,可否一定入“道”呢?
我想自默可能是一个在艺术之路上找寻“道”的人,他寻找自己的为艺之道。所以,通过自默的画面,乃至他的博客文字,我可以看到自默的种种追求与尝试。从创意摄影到装置艺术,从影像拼贴到微型绘写,无所不用其心,无艺不求其极,勤行精进,一以贯之。
几段对话:
1.
吴祚来:艺本应寻找道,可现在的艺为什么总与“术”做着世俗的婚配呢?
崔自默:庄子说技进乎道,“进”不是“近”。人者相忘于道术,进有快慢,熟能生巧。艺道、艺术,显然有层次之别。不能升华、崇高,不能融通、观照,又碍于生活生存,艺不得已而沦落风尘。
2.
吴祚来:为道日损,艺的最高境界似乎是极简冶之后的虚无,艺之道如何近人之道呢?
崔自默:“为道日损”是一个过程,极简也只上一个理想,理想不是现实,不见得能达到。艺术家作为一个职业,实际上一直在做着普通人的事。真正的艺术家,心里可以保存纯真的艺术梦想。艺道与人道,因心而合,也因心而分。
3.
吴祚来:在表现自然艺术方面,中国艺术大象无形,妙造自然;面对现代观念冲击,你在做各种尝试与突围,你找到了突破口了么?
崔自默:艺术是自然的模本,因人而异,风格不同。中国艺术讲究大象无形,要妙造自然,但自然的大美摆在那里,人是根本难以接近与逾越的,所以只能大概、仿佛、揣摩,然后退求其次。既然复古与不化不可能,那么现代观念,就是现代艺术的必然选择、权宜之计,至于走到哪里,时间说了算。我的突破口,我觉得还是自己的心,基于审美共性的艺术个性。设身处地,打开自己的心,就是打开了宝藏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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