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自默通信选〉之《答可航>>(20)
可航:
不管是谁,假如从事学术研究或者写作活动,如果说觉得有“瓶颈”之困惑,那也就正好说明背景知识结构的欠缺,你说的“大脑里像缺失了什么‘零件’”即是。视野的低与窄,需要改变,倘若能提高,就宛如增高了身长,居高临下,自然看得远,就可以突破壁垒的局限,一定程度上享受到“观照般若”之法悦。
一般学者之所以“言不及义”,是因为缺乏大胸襟、大视野、大手笔,所以即便“著作等身”,也是糟践森林,做不得大文章。以道古人名号为能事,以考证天干地支等旧学旮旯玩意为能事,根本不是当代文化和社会之所需。
继承你父亲“爬格子”的“遗传”,是好事啊。写作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也是好事啊。文艺之行为,总比其他类型分工的劳动要省力一些;除非你“宿命”地要想做出非凡的成绩,否则只要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即可吃饱饭的。
“熔裁”之事,端赖心力。字句关系之间,一如有场,可以申述思维,感染知音。“润色”你的文章,只需要简单的调整,因为底子已是上好的。宛如装修装饰,只要格局在,简单的调整“关系”,即可别开生面。“心裁”——之所以成为我创作方法之一,乃是出于此考虑。所谓法则、道理、存在,乃也是这么一种“关系”,广大之如宇宙星辰,精微之如一笔一画,莫不如此。这种“关系”,又是变化变态的,运动之中,难以恒定,所以“测不准”,所以似乎有“暗物质”、“反物质”。地平线,不是线;虽名线,无有线。
不管如何,“名”毕竟不是“实”。不能加以区分对待,就会形成伪学术,当然为了吃饭也可以作为一种职业式的学术行为存在着,但有的已经至于捞国家大锅的粥,自己丰衣足食,欺世盗名则失之厚道。“皇帝之新衣”,存在于艺术行为还可以理解,因为属于感性之行为;假如出现于科学界,则荒唐之甚。一些科学家虽然以科学为职业,但缺乏科学的精神与方法,也会因为知识与方法的缺陷而语无伦次,做出莫名其妙之行动。可怕的是身居要职者,假如不能“观照”,那就更可能误导后学,浪费社会资源了。大众没有条件和主见,受之迷惑,良可叹也。当然,人自有福报,善恶亦皆概念,只要无损全球安定,游戏下去也无所谓也。
《为道日损》行文之初,只为自己“放心”而已,个性突出,但实际上,读者也是明白的,只要对他有用处,他会买会读的,所以此书一版再版。即便有人装作视而不见,但也会偷偷阅读的,因为对他有实际的好处。
可惜,时间才是生活的“瓶颈”。想写很多文章,对学术研究和艺术研究有指导意义,只是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不能一起发轫,已经够累的了。我最想做的,还是艺术创作,可以完全不必要缠绕于“文字般若”之中。能让我“晕菜”的,不可能是文字的陈述。我所关心的,是作者文字背后的内容和要义。文字之“迷雾”,拨亦不开,为与不为,关系不大。
天赋是有一定器量规定的,但是后天可以补充、扩展、增容。我说过“文化是地图”,只要走,很多路线会打通的,即可融会贯通。
知识是动态的,也有概念性。相对上面的层次,下面所谓的“知识”,只是“常识”而已——如此类推,对于最终上上之层次,则无知识可言。“无知无识,顺帝之则”,人不能看破自然的规则,更不能摆脱造化的捉弄。自然的规则,是动态的、偶然的,但符合概率。规律,是无准之准。我的“草稿画派”和“动感画派”,就是把过程当目的。
《罗丹传》和《达芬奇传》可以参悟传记文学之方法。主要的,是自己的思维和眼光。要摆脱主观与客体的束缚,塑造一个属于客观的主体——难能,才可贵。
你回到影视艺术研究的“老本行”,那更好了。有了属于自己的研究领域,有了影响,才可能事半功倍,才可能良性循环。人微言轻,是社会现实。事实胜于雄辩。
我昨夜与编剧许长军聊到两点多,很兴奋。影视制作,需要更大才气和能力的人来投入。我国以前的影视作品,已经打好了基础。真——朝此思路下去,势不可当。镜头虽然有时必须是戏剧的,但真假难辨,魅力无限。
“花心”是博,不是坏事。很多学者倒是专业了,可惜结果只是职业化,只是浅薄,再加之保守饭碗的本性,固执己见,难以跳出井口而逍遥海天。
所愿者何?我意惟诚。有容乃大,量力而行。人生一旅,当下尽兴。倏忽罢了,复归平净。
崔自默2010-2-1 17:33
[附录]可航来函
自默吾师:
我近来似乎陷入了写作的“瓶颈”,先后写了几篇文章,感觉都不满意。言不及义,又或者,大脑里像缺失了什么“零件”,无论心中多么努力,笔下也不开“花”。
爸爬了一辈子格子,我从小就想,以后长大,千万不要写文章,跟爸爸一样,多苦,多枯燥。因此,少年时,即使作文总被当范文在班中朗读,我也不觉自豪,反而总想摆脱爸爸的影子,逃得越远越好。“遗传”很可怕,写作,终于还是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宿命,躲也躲不掉。
写作“生涯”最大的进步,是在您的帮助下取得的。这么说,并非夸张。每有新文,再忙再累,您也总抽时间为我批改,经您润色的文章,像施了魔法,立刻“丑小鸭”变“白天鹅”了。平日,您也常和我说些与写作有关的经验,对我启发颇大。不就写作谈写作,从生活和学习的其他环节与细节中汲取营养——这是您在教学过程中最大的特点,令我十分受益。
头一次觉得文字的魅力,是读您的《为道日损》,文笔之流美、意境之古奥、逻辑之缜密……实在让人“晕菜”。哈哈,原谅我用“晕菜”这个词,那时好像很幼稚,不晕菜才怪呢。如今再读此书,总算能找到点头绪了,也是成长吧。
说真的,我挺苦恼,担心自己的写作水平和橡皮筋一样,拉力系数(天赋)定了,再用力,恐怕要“断”掉。可是,前方的路还很长,我怎能就此停步不前!
这两日除了画画、习字、练琴,一直在读《罗丹传》。上周在万圣书园购得《达芬奇传》,还未来得及阅读。在《传记文学》杂志工作四年,我已爱上了“传记”事业。“书写”一个人的生命,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春节后,新的工作已经在等待着我。影视艺术研究,做回“老本行”了。写剧本,进行媒介研究,这些,都是我曾经的梦想,现在亦未放弃。
头绪很多,每一个梦,我都不愿冷落,都想去实现它们。可是,如此“花心”,会不会反而不利于发展?
老师,请给我些建议吧。
祝好。
可航 2010-1-31 22:06
(崔自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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