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送我去高中,分手的时候他对我说,以后你要自己管自己。父亲深情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不放心,我记得那眼神。的确,自此父亲开始把我当大人看,没有再刻意管教我。我感到父亲对我的信任,是一种压力,它鞭策前进。
眨眼间高考完毕,我考得虽然不太满意,但分数还算可以,去北大或者清华是没问题的。可是,我忘不掉当时失落的感觉。村里的大喇叭喊有录取通知书,我急忙去取,迫不及待地打开,但不是我报考的学校。咸阳,“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不知怎的,我脑子里蹦出这么一句话。走过“王八坑”,我的心里像灌了铅。一进家门,父亲看我沮丧的表情,拿过通知书,也很诧异。父亲问我去不去读,我爽快地说,去,因为既然考上了,如果不去,父亲也会失落的。
我和父亲从石家庄一路站到三门峡,才有了座位。父亲送我到学校报到,又上街买脸盆、牙膏牙刷之类,然后上街,在一条小吃街上吃了一盘炒面。临别,父亲对我说,你上大学了,以后要自己管自己。
大学生活比起高中来,更是自由无比,我记得父亲的话,自己管好自己。我和同学们去爬险峻的华山,去看洛阳牡丹、龙门石窟,把照片寄给父亲,父亲回信,告戒我要办事谨慎,考虑问题要全面。
在大学期间,我开始全力地喜欢上了书画艺术。写字、刻印、涂画,还和造型专业的学生晚上一起画油画。晚上,我不怎么上自习,而去找当地的书画名家,听他们聊天,看他们画画。去的最多的是韩舒柳先生家,他有豪气,墙上挂着二胡,兴来展纸挥毫,他把我当朋友看,没有把我只当作一位大学生。星期天我常去西安,碑林或者书店,然后找书画圈子的名流求教。在三年级,我和造型专业的一位四川籍的同学一起举办过书画展览,那时很单纯,只为了快乐,脸皮也厚。展览完毕的一个星期天,我们一行四个人到沣河边野餐,那时的快乐是最真纯的。工作以后,每每遇到旅游的大学生们,我就忆起在沣河边的情景,芦苇、轻烟、欢笑……
眨眼大学毕业了,我分到廊坊轻工业部安装公司,转而到北京分公司工作。父亲来北京,问我工作的情况和与同事之间的关系,我说能应付,他便显得很放心。其实,在安装公司的两年时光,是我最艰苦也最难忘的一段日子。白天在工地上,晚上休息,同事们在喝酒、下棋,我偶尔看书、刻印,大家似乎觉得我不合群,有点问题。公司的工地到处转移,人也跟着,没有相对固定的通讯地址,那种漂泊之感让人不塌实。曾经一度我基本忘记了书为何物,在几乎一年的时间里,我没怎么动过笔,以至于提笔忘字,现在想来,多么可怕,它几乎断绝和更改了我的发展路途。
在安装公司工作两年之后,我从镇江的工地回到北京。正在“烟花三也下扬州”的季节,我北渡到扬州,登平山堂,游瘦西湖;夏季,江南大水,镇江街衢潮涌,在北固山边,我看惯江雨横斜,胸中随之波澜四起。
回京后,我开始尝试各种工作和生活,两年很快过去了,这段社会经历对我的发展至关重要。没有根据地是不行的,于是,我决定考研究生,幸好我的英语一直不错,顺利通过。
研究生的三年时光,我更是自己管自己,父亲每得知我进步的消息,则回信大加鼓励。父亲的不断鼓励,是我继续进步的最大动力;让父亲和母亲欣慰,是我最大的愿望。
(崔自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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