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孩子在上小学之前,没有幼儿园,但有个叫“育红班”的一个班,把将够上小学一年级年龄的孩子们集中在一起。我比哥哥小两岁,比堂哥小一岁,他俩上了一年级,父母觉得把我自己留在家里当然不方便,于是也把我送进学校,跟着他们一起瞎读吧。 印象最深的是第一节课,学数字,“一”“二”“三”,老师在黑板上写,笔画依次增加一画,到了老师要写“四”,我心里想着一定是写四横,但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我就立即举手,问老师为什么“四”不写成四横,老师没有回答,大概觉得我的想法有点奇怪。 父亲恢复民办教师的职业以后,在我们村当小学语文教师,教我哥哥他们那个班。在上小学五年级时,我们的语文老师生病,父亲来代课,那是我所听的父亲讲的惟一一堂课。父亲拿着腔调念到:“长夜难明赤县天,百年魔怪舞翩跹……”他的声音与在家里时大不相同,我顿时觉得他是一个陌生人,他虽然就在讲台上,竟然离我那么远。 当时的小学有三排平房,在北边两排房子中间有一棵大槐树,上面挂着一口钟,拖着长长的钟绳。上下课的时间,都由钟声统一控制,由办公室专人负责,学生则是绝对不能动钟绳的。有调皮的孩子在早晨或者夜里,趁人不注意,去偷着敲那钟,被逮住可不得了。 下课了,一到五年级的学生全都涌出教室,喊着闹着,顿然整个校园乱作一锅粥,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在小学二年级时,我玩风轱辘,在第二排教室的西半部分的东头,一转弯,与来自青海的一位男生相撞,他破了头皮,我则伤了左眉毛,留下永远的疤痕。那男生不久回了他的老家,从此声讯皆无。 记得到了五年级,冬天的课间,同学们站在太阳光里,互相切磋着各自的绝活儿,比如学蛐蛐叫、做对眼儿、空口吹泡、捉苍蝇、学鸟叫。 做对眼不难,两只眼睛盯住一根手指头,手指头离眼越来越近,把一根手指头看成了两根,再把手指头拿开,对眼儿也就成功了;到最后,不用看手指头也能随便做出对眼儿来,人看上去有点弱智,逗得旁人大笑。空口吹泡,舌头一卷,小泡泡就到了嘴边,一口气徐徐呼出,小泡便飘到了空中。 学捉苍蝇需要练习,见苍蝇飞,等它爬在墙上不动,把手掌张开,慢慢靠近它,手贴着墙壁,放在离苍蝇两寸左右的地方,忽然朝苍蝇方向攥过去,它便莫名其妙地进了手心。我捉苍蝇的动作很麻利,就是那时练就的。 学蛐蛐叫是一个同学的妙技,他的嘴唇嘬在一起,颤抖着,特别像蛐蛐叫,我怎么也学不会,却学会了吹口哨,但不是在体育馆或者音乐会上声音刺耳的那种。 我喜欢听布谷鸟的那种神秘的叫声,咕——咕咕——咕——咕,在春夏之交,远近响着,浑厚悠长,据说它是在叫喊“割禾播谷”“懒汉好苦”“老婆刷锅”,说法不一。我模拟着学布谷鸟的叫声,两手拱着捏在一起,边吹气边有节奏地开合,颇有几分意思。 一眨眼,到了小学五年级,才知道什么叫复习功课,此前,我没有用过笔记本,也在开始用笔记本时,才正式有了学习的压力。最难的是小学算术应用题,追击问题、水池问题、阴影问题等等,让人费解。那时我竟然不完全明白什么是三角形,不知道三角形的三个边一定是直线,在考初中的题卷中,我没有算出那个“梅花瓣阴影”问题,至今还记得它。 差五分我没考上县中学,只好进了大直要中学,不过这样也好,一来离家近,可以每天回家,不用住校;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可以为家节省不少上学的开支。
(崔自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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