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非买不可读也
——《崔自默美学笔记》下编(1)
崔自默
[主题词] 维特根斯坦 常识 感恩 价值 清楚
常识、经验、习惯,对有些人是,对另外一些人却未必。
维特根斯坦有一句名言,“凡是可以说的东西都可以说得清楚;对于不能说的东西我们必须保持沉默”,这话已经很普及,但问题是:哪些是“可以说的东西”、哪些又是“不能说的东西”、怎么算“说得清楚”?如何事先区分?
休谟质疑“因果律”在逻辑上的可靠性,其实是肯定常识的价值,比如说人凭什么要饿?饿了凭什么要吃饭?“凭什么?”——有些时候,如果一定要这么追问,是白痴的表现。可是问题仍然存在:常识一定就是常识么?
前些天读到一则消息,说贫困大学生受到资助后,没有感恩的表现,结果资助被停止。当然,施恩于人不求回报是美德,但受到冷落一定心里失落,于是可能打消继续行善的念头;同时,受恩之人假如不知恩图报,认为理所当然、应该,则是对慈善行为的不尊重。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不清楚时只能顺其自然。
感恩应该是常识,但不知感恩,却是多方面心理因素所致,或许另有对社会扭曲现象的不满情绪与主观放大;同时,还有客观物质规律的作用,比如其一:白来的东西不值钱。
同样的物质,价值却不一样。价值是被赋予的、认定的,付出越多,价值越大。自己花钱买的,才会珍贵。“河里没鱼市上看”,整体的市场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情人眼里出西施”,人的意志还可以瞬间改变个别价值的衡量。俗话说“上赶子买卖不是好买卖”,“听骗不听劝”,没办法。人不走弯路,不摔跟头,不会明白“前车之鉴”的意思。
人们容易记忆第三个烧饼,但第三个烧饼的价值没那么大;直接吃第三个烧饼,是饱不了的。
金岳霖曾经这样“恶搞”逻辑推理:因为金钱如粪土,而朋友值千金,所以“朋友如粪土”。他的这种戏谑,来源于简单的偷换概念,针对的却是复杂的社会现象。金钱有时很没用,朋友有时很有用——“有时”是条件,“如”是比喻、比方,朋友、金钱、粪土这些东西本来完全不沾边。胡子眉毛一把抓,鸡肉鸡毛一锅煮,是把问题搞复杂、顾弄玄虚的好办法。要想说不清楚,就胡扯,把没关系的东西死拉硬扯在一起。
如果说金岳霖的一生虽然特立独行却很幸运,那是因为他遇到了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妇、张奚若和杨景任夫妇、钱端升和陈公蕙夫妇,是这些上档次的朋友把他当作朋友,而没有当作“精神病”。金岳霖是特例,不知世界上还有多少像他一样本质高华之人,却“有情却被无情恼”,在误解与抛弃后沉沦。
得到上流的知音,就高贵起来;之所以能得到上流的知音,是因为本身具备非凡的造诣与高贵的品性。论造诣还是其次,人的品性在生活中最为重要,比如知趣、知足、细致、大方、无私、无奢望、有情、有人格。
有人格,应该也是常识。人格的价值,不好衡量,有很多形而上的因素存在,高低贵贱,含括其中。
钱一定要自己挣,才知道辛苦。很多大学生留学生耽误着学习,自己打工挣学费,于是知道珍惜的意味。不费力气也知道珍惜,白来的也知道珍惜,就是智者,是有福之人。“德从宽处积;福向俭中求。”惜福,才有福,才高贵。
“给我先画一张,等你出了名……”我经常遇到这样来索字画的,这样的言语显然是真心话,但很不中听。此时,我会认真地说:“对不起你啊,因为我现在还不行,还需要你等。你等我,我等谁呢?”
不花钱讨来的东西,就不值钱。因为不自信,所以不他信。我有自己的商品价值理论:花多少钱买它,它就值多少钱。不是我的画值钱,是因为买我画的人有钱。
“书非借不能读也”,记得一次我重读袁枚的《黄生借书说》,颇有感触;实际上,很多书即便借了来,放在一边,也不认真读的。于是,我立论:“书非买不可读也。”——然而转念又想,即便是自己花钱买来的,也不见得就认真读完;因为一旦生活富裕了,那点钱已经无关痛痒,就只剩下在书店时过一下买书的瘾而已。
必要性、必然性,考虑问题应该时刻从此出发。
不翻书不读报不看电视,也罢,生活照样好好的,可一旦钻进去,“觉出”有点意思,于是继续下去,就难免歧路亡羊,就累了。面对汪洋恣肆的文字之海,假如你没有自己一套成熟的摆渡方法、思维体系、行为模式,就可能沦陷其中,不堪设想。
能说清楚的东西,不用说;不能说清楚的东西,说了也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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