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动口不动手——《崔自默美学笔记》续编（2）

崔自默

 [主题词] 客观 距离 辩证 适度 和谐 等待

“丑话说在前头”，有其必要。很多事情事先说清楚了，即便面红耳赤，也有了好的开始，以免后来互相嘀咕、彼此提防。当然，也还有变卦的情况；“变数”，最难预料和临时控制的。

很多事情一般也未必能说清楚；即便能说清楚，也未必实用。“先君子后小人”，难免被认为“不尽人情”。自私与无私，一墙之隔。明白人不需解释，糊涂人认定越抹越黑。

人因想法不同，摩擦与不悦在所难免，能理解与包容是合作下去的基本要求；假如就此误解或分道扬镳，也未必不是好事。“买卖不成仁义在”是常识，假如反目成仇则属于小人的一贯作风。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不是借口，而是事实，应该理解。

“说时迟，那时快”，人生遭遇大多如是，所以面对很多问题时，不必勉强，不能拼命。如果拼命能获胜，那或许还值得；然而实际情况是，在历史长河里，真正能一时光耀并能留下痕迹的，毕竟寥寥无几。人总在自己欺骗自己，出于无知，对自己也对别人。“君子知命”，应该既是对主观，也是对客观。

大与小的差别，是相对的。大与小虽然也是一种客观存在，但也会因为主观观察的距离远近而区别。眼前的烧饼，的确看起来可以比天上的月亮大得多。要想把小东西看大、看复杂，可以尽量走近它，更可以使用超级放大镜；反之，要想把大东西看小、简单化，可以无限远离它。

规定、限度、指标与砝码、原则，都是变数，只要是人的活动就没有极限。没有所谓欲望，是没有一般所谓的欲望；没有这种欲望，一定会那种欲望。指哪打哪与打哪指哪，虽然水准自有区分，但听众的反映有时的确不同。世界观可以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因方法论不同，结论便大异其趣。

不与富交我不贫，不与贵交我不贱，不与善交我不恶，不与美交我不丑，然而，何以区分富贫、贵贱、善恶与美丑？只要是区分，都在极限之内，大概就只是量级的差别，没有绝对。对于魔鬼而言，他会认定自己头上的怪角是最美的。人不需要向魔鬼学习，硬把冠冕认作头上的角。有趣的是，角可以被认作冠冕，还的确很独特。

对同样一个文本，解读方法不同，结论不同。某一学派被解读得越多，其影响力越大；其中一定存在牵强附会甚至“白日见鬼”，但即使变本加厉，也总比被冷落或忘却要幸运得多。能否被人想起、被解读，则似乎有定数，不可强求。

定数，对人而言大多是未知的。未知，是变易性、道、无常，是自然法则。见微可以知著，现象反映本质，是普遍联系原理。一叶可以知秋，但必须的确是到了秋天。

主观的追求，需要客观的选择与认定。客观道理如是，人类艺术的知音亦如是。大道有无中，其妙处在有与无之间。或有或无，时有时无，就是感觉，是变数。朝三暮四，是变数，更是角度使然。数与数之间搭配的适度与否，完全根据惬意与否，完全适度的概率很小。惬意与否，也因时、地与人这“三才”的认识角度而异样，所以也可以算是一种假设。谦虚是美德，因为谦虚而失败之后，于是开始有选择性地谦虚，又如何呢？

辩证法，有时是乏力的。

追求和谐，便是寻找适度。关系是生产力，关系是精确之数，关系的适度运用，才产生力。艺术之美，是适度。适度的节奏，最难把握。生活如艺术，激情如何控制在冷静而娴熟的技巧之内，值得反复磨练。艺术不光为自己，更为别人。不客观，就没有力度，没有力度就不深刻，不深刻就没有影响。

数，需要反复计算，但往往枉费心机，得不偿失。即便聪明，也不要轻易面临选择的痛苦，毕竟选择的同时就有放弃；不管选择还是放弃，最终结果可能事与愿违，出乎意料。

和尚害怕飞蛾，不是飞蛾厉害，而是和尚慈悲，害怕飞蛾扑火而殒命。内心的真实情感，难以如实示人。“我愿意”，能说破一切悖论。内心的感觉，有时是莫名其妙的。形而上的精神之力，是无条件的。爱，是伟大的感觉，无论付出与获得，都不能期待等价交换。

把别人当傻子，自己也不例外。法尔如是，因缘果报，人的良心承受力是有限的。

八风吹不动，是因为虚己、无我、空；至于空境，便可以接受也足以抵挡任何来风。此时，风无所谓来，无所谓去，它可以从每一个细胞穿过去，一丝不挂。有了大悲愿，就能时时发欢喜心。做到无念，便能拥有定力，只是正如空空口袋之不易，空空脑袋更难。

偶然之动，是顺势之能，不可责怪，它可以化解临时的打击，保持安然无恙。刻意不想摔倒，“众人皆醉我独醒”，却可能一败涂地。被打扰不是好事，能经受打扰而保持稳定，是本事。三五个跳蚤当然不能掀掉被子，但足以打扰睡眠。

你不必凡事当真，也许别人只是随意一说罢了。你也许只是随便一说，但你的好朋友却可能当真，所以对好朋友不可随便说话，否则会失去信用。对没有信用的人，不可再介绍其他朋友给他，否则你会被牵连。好人不能成事，但起码不坏事。惟利是图，惟我所用，“我正需要坏人呢”，有如此打算，可能就危险了。人有时为了捕捉猎物，自己可能会掉进陷阱里。

战争的残酷，不在武器之新，全因人心不古。在城市山林，人如野兽一样听任物竞天择。“听骗不听劝”，人在有城府有经验之后，总是变得过度圆滑，偏见偏执，走向衰老。都是，就都不是；都不是，就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未必尽然，还可以既不动口也不动手。有时不必在尴尬中二选其一，在二之外还有三，只是你没有找到而已。

果实成熟之前，需要等待；等待，不应该成为你埋怨的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