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贵的垃圾,就是钻石
——《崔自默美学笔记》(5)
崔自默
[主题词]坐标 路标 线条 习性 量变质变
忽然读到雅昌艺术网上黄白雨写的一篇文字,《范曾,第几流的画家》,因为是针对我的老师范曾先生,有朋友建议我写几句反驳的话,于是顺手写几段感想。
反驳,一定是根据原来的东西,否则就没有靶子,打空枪是没有意思的。
法不孤起,仗境而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激而发,有感斯应。我很感谢那些激发我写文章的人,他们的文字越偏激,则我越有的写,否则他们的话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我就只好谈今天的天气还不错。
范曾先生在故宫展览并向故宫捐赠自己的作品,是好事。故宫收藏历代经典,也开始着手收藏今天的艺术品,这符合发展的眼光,是值得高兴的事。否则,缺少当代史,就是对明天的历史不负责。
郭长虹兄赞美范曾先生是“艺术史上坐标式的人物”,我觉得很好理解。一来在艺术角度上范曾先生人物画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和符号性;二来在社会和市场角度上范曾先生有相当的知名度和影响。这两条就够了。范先生的画很贵,很多人临摹造假学习,他的名气很大,很多人尤其是包括不认识他的画家在茶余饭后以骂他提高自己的信心,这是事实,所以,他是“坐标式的人物”。
交通要道,往往成为通都大邑。
我还想增加一个概念,就是范曾先生具有“路标式的意义”。在关键路口,他告诉我们方向。路标与里程碑一样,注重的不是表面的质地的所在,而是实际价值。
“范曾的成就,在于线描,在于双钩填色的人物画,雅俗共赏,深得人心,因此画好卖,要价高,然而把画价的高低与学术地位等量齐观,显然有失偏颇。”——这句话说得很到位,很辨证,但下面的论述就失之通透。
论述问题,要时刻坚持辨证,否则一不留神,就只顾其一不顾其二,就捉襟见肘。
东向而望,不见西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谁也不能兼得所有长处,具备所有味道的饮料,有么?如果勉强说有,就是白开水,于是有“大味若淡”之说;然而白开水的寡味,很多人不喜欢,于是又有“大道甚夷,而民好径”的现象。
线条的力量感,是靠准确,而不是靠粗细。细线条能包裹大的体积与重量,才是到位。线条的质感,需要反映空间运动的轨迹,以实现三维空间造型的目的。
假如把范曾先生线条的使转与停顿去掉,正像被批评的“圭角妄露”去掉,把它打磨成光滑的线条,那线条的质感和力度还有么?至于说范先生的书法,有面目,是逸格,不完全属于传统,但符合传统美学“清新峻逸”的精神,这与他的绘画是一致的。
很多画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线条,画面邋遢不堪,书法更是没一笔可看,与绘画上的笔墨是两张皮,融合不进去,更遑言声气相求。
性格、习性、习气、习惯、风格、面目、个性等等,都有毛病和特点的意味,是艺术之第一要素,可惜,很多人连毛病都没有。没有特点的笔墨,谈不上优点或缺点。
艺术家靠不断重复自己而形成符号,其实人在有生之年一直都是变化的,只是幅度不大。不变化的东西是不存在的。既然变化,肯定是往好的方向变化,于是,应该说是不断成熟、完善。
范曾先生人物画的造型有习气,千人一面,这也是他风格的原由之一。齐白石画虾、徐悲鸿画马、黄胄画驴,都一样。有时,不是不能变,而是不必要变;变了风格不存,社会不认。
“厚古薄今”是历史的通病,两三千年前史书开始时就开始了,是常识。值得庆贺的是,今天我们的周围有了厚今薄古的声音,虽然良莠不齐,但毕竟一片生机!
范曾先生的绘画题材不仅仅是钟馗神威、老子出关、庄周梦蝶、怀素书蕉、苏子侣鹤、灵运当风、嫦娥奔月,还有《丽人行》,还有诸如《陈省身与杨振宁》和《爱因斯坦》、《王国维》等一大批写实主义作品。其实查阅一些图书资料并不是太难,我们只是有时懒惰,脑筋满足地停留在原来的一点见识罢了。
衡量一个画家到底是几流画家,我觉得比较公正的办法有两个:第一,大家投票,符合科学统计的办法;第二,等待时间的裁决,让后人去评价。
在黄白雨文章的下面,我有这样的留言:“靠骂有名的人,提高不了自己的身价”;“山到成名毕竟高,范曾的画一般人可以欣赏,但还不能一针见血地评论”;“此文论者有基本的美术知识,但与通透的大见地还有距离”;“线条的性质、符号的价值、清新的意义,这些,都需要论及”;“以上言论,不只是针对黄白雨先生一人,而是针对一种现象,特此解释”。
又看到有人留言说“范画,昂贵的垃圾”,于是我反驳说:“昂贵的垃圾,就是钻石;低廉的钻石,就是垃圾。”——这已涉及到量变到质变、艺术的形式与内容、艺术的价值转换与实现、心理价值与社会价值等高层面的话题,容待后论。
[附录] 黄白雨《范曾,第几流的画家》
近日,范曾向故宫捐赠自己的书画作品,媒体又热闹了一阵.在我印象中,故宫收藏仍健在书画家作品的例子是很少的,进入故宫,就意味着他的作品要流传千古了,这绝不同于江湖上的喧嚣热闹!有个叫郭传虹的学者,他的一句赞美话很有意思,他说范曾是“艺术史上坐标式的人物”。其实我不大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我想,每一个称得上是画家的人,都应该是坐标式的人物,只不过在坐标的位置不同而已。这位“画很贵”的画家,在历史的坐标中,能处于怎样的位置?或者干脆点说,他能算得上第几流的画家呢?几日来,我翻找了许多资料,思考了很久,写篇文章,谈谈看法,算是赶回时髦吧!
范曾的成就,在于线描,他的双钩填色的人物画,雅俗共赏,深得人心,因此画好卖,要价高,然而把画价的高低与学术地位等量齐观,显然有失偏颇。
范曾的画,并未如人们所想像的那般高明。
首先,他勾勒人物的线条,尖峭、单薄、刻露,貌似遒劲利索,实则贫弱,他懂得提按,但不擅使转,所以每到转折处,便暴露出他驾驭毛笔能力之不足,圭角妄露。我们从他的书法更可以看出这方面的不足,他自诩“能书”,其实他的书法纯粹“票友”的水准,未入堂奥,而且水平每况愈下,这里姑且不论。
传统意笔人物,从技法方面讲,线条是第一要素,是基础,这基础不牢,是起不了摩天大楼的。
范曾人物画的造型也不太高明,习气太重,千人一面,少儿皆圆脸鼓腮,老人皆白发须眉,隐士则闭眼,壮士常怒目。范曾对此不以为然,他辩解,没有一个艺术家不重复自己。的确,齐白石画虾,徐悲鸿画马,也都重复。画花鸟走兽,重复可以理解。此花与彼花,此马与彼马,毕竟差别不太大,靠构图的差异,也能营造出迥然不同的意趣。人与花鸟走兽比,多了七情六欲,画出这之间的区别,才是本事。因此高明的画家,遗貌取神;拙劣的画家,得其躯壳,“千人一面”在所难免。
今日人物画家,又往往“厚古薄今”,古人形象无从考证,可以任由杜撰。所以“竹林七贤”,“老子出关”,“小红浅唱我吹箫”等陈词滥调至今风靡不衰,因此说,中国的人物画是很没出息的。范曾沉迷其中,沾沾自喜,他一生都在画历史人物,但就是找不出一幅类似于徐悲鸿《愚公移山》、蒋兆和《杜甫》这样具有史诗般厚重,深沉的作品。与前辈画家比,他差距甚远,这种差距,不仅因为技法,也因为思想,徐悲鸿,蒋兆和的历史人物画,取材立意,非范曾可同日而语。
在人物画领域,与范曾同辈分的画家中,西北刘文西:浑厚大气,个性鲜明。岭南杨之光:中西兼并,造型笔墨俱佳。上海程十发:笔墨娴熟,画风广泛。前一些年英年早逝的中原画家李伯安:恢宏壮观,大气磅礴。与他们比,范曾亦有差距,他们中许多人尚未盖棺定论,仍在孜孜探索中,定位于“二流画家”,尚不为过。如此这般,范曾只能算是“二流”而下的画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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