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是垃圾？

——《崔自默美学笔记》（6）

崔自默

[主题词]垃圾  量变  转换  相对

我在《昂贵的垃圾，就是钻石》一文中，是针对量变到质变、形式与内容互相转换、评价的个性特征等审美问题和现象而立论的。有人会说，“垃圾毕竟是垃圾”，没错，但到底什么是垃圾，则具有相对性。

说不清楚什么是垃圾，也就说不清楚什么是钻石。

这几天总遇到“垃圾”这个词，很有趣。生活中有的“垃圾”虽然不雅，但这个词本身并非不雅。在字典里的任何词，都无所谓雅或俗、有用或无用。

自己写不出文章，不能埋怨字典里缺少有用的词。

星期六，家里报纸和书刊又攒了一堆，妻子教儿子给收垃圾的打电话。儿子语言很简单，只说某楼某单元某房号有废报纸，你来收吧，就挂电话了。我问儿子，你弄清楚人家什么时候来吗？你今天不出门就等着人家来吗？以后办事情要具体，时间地点人物要确切，否则等于白说。

昨天看电视，一个女大学生被公安局误判偷了700块钱，中途退学，劳教一年，一辈子算是给毁了，出来后没单位接受，学校也不管，只好与母亲捡垃圾生活。

小时候我在农村时，也捡过垃圾，基本是些碎玻璃和破铜烂铁，有时还真能卖点钱。记得曾经翻箱倒柜把家里的铜钱、玉石烟锅嘴子、旧版书什么的都拿出去卖了。今天想起来，也许其中不少是有价值的东西。

听到儿子在自己屋子里笑，妻子过去看，见他拿着刚才卖垃圾的十几块钱，说真是奇怪，捡垃圾的把咱家没用的东西帮着搬走，还给咱钱，有意思。

我赶紧提醒儿子，千万不要随便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卖，因为你不知道什么东西是垃圾。

什么是垃圾？应该说是眼前自己没有用的东西。

眼前没用，也许将来有用。

自己没用，也许别人有用。

有用没是没用，怎么来判断呢？

有用还是没用，具有相对性；于是，是不是垃圾，也具有相对性。

前天电视台一个朋友打电话，说想为我订份报纸，我婉言谢绝，我的理由是：我没有工夫读报纸，随便一翻就扔了，是浪费；如果认真看，又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很多事情，对于有些人极为重要，但与我关系不大。

桌子上的饭菜吃不了，直接扔了是浪费，硬吃下去更是浪费，损害身体；觉得过意不去，打包回家，搁在冰箱，几天不吃坏了，然后扔掉，还不如当初直接扔掉。

“昂贵的垃圾，就是钻石”，我这么说，也许是偷换概念。之所以说“也许”，是因为不能绝对判断。假如没有偷换概念这种逻辑方法，我们就不会有思维的扩展、认识的升华。

“那还是人吗？”“不是，是神！”

“留着吧，将来也许有用。”“将来是什么时候？”留着，占个地方，永远用不上，就是没用、就是垃圾。我们占有着无数垃圾，同时被无数垃圾占有着。

对胖子是垃圾食品，对饥饿人却营养丰富。这里水涝，那里干旱。不能和谐、均衡，是自然的存在。

什么是“昂贵”？是相对的。不同人物、不同时间、不同心境会答案不同。

昂贵的东西，就不一定有用么？原子弹昂贵，你有用么？

有人说“人造的假钻石最可怕，女人们戴两天就扔了”，也许不错，只是什么是真假？这个判断并不那么简单。假的持续地传承下去，就是真的；真的被判断成假的，就成了假的，比如上面的女大学生案件。

真理，是相对的，正如数学里的“无穷大”这一概念，是一个无限接近的过程。为了追求真理，累坏了很多人。

打破沙锅问到底，其结果是：不但沙锅破了，而且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被骗了一辈子，是幸福的；被扔在半路上，是痛苦的。

当年杜桑把一个普通的工业产品——小便池——大大方方地摆进展览馆，美其名曰《泉》，一时惊着了很多人，于是，垃圾与艺术的界限模糊了。

普通的垃圾，被赋予空前昂贵的形式，还能是垃圾么？钻石的成分，就是普通的碳元素，只是分子结构与煤灰不一样罢了。

昨是田野汉，明为状元郎，身份变了，称呼当然要跟着变，不服气你试试。

垃圾堆成高山，无法挪动，那就是山，不信你也堆一个。

乞丐身上也有一两件没用的东西，何况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