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都用不上还指望眼眶？

——《崔自默美学笔记》下编（16）

崔自默

[主题词]非分  秩序  有鬼无害论  靠得住  规矩

总说美国人傻，其实人家不是傻，而是单纯。总觉得我们自己头脑聪明，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复杂，互相算计、彼此作践。你不得不复杂，要不受伤的总是你。

头脑单纯，却讲究实际，注重眼前的生活质量，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浪漫。脑子复杂的人，想的特别多，“太浪漫”了，储存着许多非分之想，寄希望于未知、茫然与偶然。天上掉馅饼，一夜暴富，出人头地当偶像，这样的时代环境，使人心浮躁非常。说话没谱的人，别指望他，别为他讲信用而背上包袱。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实在的人疲于奔波，可怜可恨。什么是应该？什么是非分？

单纯，从生存竞争意义上看不是好事，因为容易遭受攻击。不过，谁也不是傻子，不会认死理，被骗上一回又一回，慢慢得冷酷无情起来。环境造人，造化弄人。

单纯的群体，靠法律程序来维系，没有那么多人情世故可讲。在单纯的环境中，彼此心态可以放松，然后各自更好地享受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生活。靠秩序运行的体系，也许容易被打破，顿时大乱，但可以迅速恢复秩序。“一锅臭肉满锅腥”，全部把它清洗更新，明天又是新太阳，天下何处无芳草？

靠松散的模式运行着，虽说缺乏秩序，却也显得皮实，能经受动荡。家族承传、伦理道德、报应、良心，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礼失而求诸野”，这样的文化，包容性极强，类似“混沌”。混沌中似无明显的秩序，却暗含着自然规律。不卫生也不得病，因为抵抗力强；可一旦感染异型病毒，大概很难过关。

不管靠什么，人还是人。人一旦“不是人”，那就没了办法。“好人没好命，恶人活百岁”，有时，民间也这样埋怨，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上帝要谁亡，先让他发狂。给他机会，让他摔跟头；位置越高，摔得越狠。

“迷信思想”——可以给你扣上这么一顶帽子，将你打成牛鬼蛇神，就是打死你，你跟谁说去？铁棍外面包裹着报纸，外表是温柔的。虽然对人民有好处，但不能被某些人实际利用，等于瞎扯，没人有兴趣细听你解说。早些年的“有鬼无害论”，牵扯到阶级斗争、文化革命，意识形态的问题难以一句话说清楚。你能说清楚，谁愿意听清楚呢？

有些事情是明理，私下可以跟你拍肩膀、促膝谈心，探讨、认可，但大庭广众、冠冕堂皇时，却不能。谁能靠得住呢？人心惟危，在特殊的环境下，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到底是怎么了？特殊的年代，人心也特殊了，历史会重演么？

也奇怪了，“鬼”怎么真的就不管用？“鬼”确实没有出来维护正义，被打倒是必然的！“有鬼”虽然无害，但依靠鬼来维持正常秩序，显然必定要失望。

事在人为，不管多大的事情，都需要人具体办。小事不小，细节决定成败，大事情往往坏在小环节、小人物上。节骨眼上，董存瑞举炸药包、黄继光堵枪眼、邱少云被火烧死，牺牲个人换取整个胜利；假如全都照顾自己，觉得自己生命珍贵，关键时刻撤退、推脱，全都完了。覆巢之下，岂有安卵？命令，与命关联。

有时候事情不大，却必须亲自处理，否则就必须要找到可靠的人，还得是细心的人。德与能，每每在小事情上已见分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天底下能找到两人心心相印、息息相通，不讲条件，不容怀疑，难了；越是紧密，就越容易发生问题。成功必须有团队，可要组编一个团队，难了。认同、劝说、缘分、分工、合作、利益、自信、觉悟、猜忌、公平、诚信、心态，简直复杂无比，所以，成功的是少数。

吉人天相、自助多福，遇事“靠自己”，这样的文化基因代代传递着。复杂，不得已。想的简单，就要吃亏、付出代价。史可法的选择到底可不可取法，历史的确有启迪作用：一，可以牺牲自己，保护黎民百姓，即便落个“汉奸”的骂名也在所不惜；二，忠君死守，无奈扬州屠城十日，血流成河。

我们背负的包袱，不只是一时一地的选择与放弃问题，看不见的东西还很多。传统的习惯、定见、偏见，死死地束缚着活人。人心，最难揣摩。

你可以理智地判断，可以实际地分析，可以找到无数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但能说服别人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黑白是可以颠倒的，道理是可以辨证的。实事求是，谁会去那么认真地调查研究，为你洗冤？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他可以临阵脱逃、不战而降，也可以说是为保护黎民性命，又当如何？

规矩，是不能轻易破的。破规矩的，只有订规矩的人。互相监督，彼此制约，有时只是理想情况。绝对平衡的力量大概没有，还有个下手先后之分别。互相堤防，彼此觉得不可靠。

“眼珠子都指不上，还指眼眶子？”秩序的维系，不得已而靠规矩、法律。法律，是对人心的不信任。人心不古、人心不足蛇欲吞象，奈何。

走路小心点！井盖子不知什么原因没有了，你一不小心掉进去，事故发生就是100%，而不是“万一”。你大可以埋怨某些人缺德、某些人不敬业，可是，眼前受伤的毕竟是你自己。“只有自己怪自己。”

自然界物种生存竞争，命运曲折，不因奢望，只为活着。过江鲫鱼，群体竞渡，各自都不能把希望寄予别人。前进路上，在小细节上，还得自主，多长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