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情志——《崔自默美学笔记》下编（23）

崔自默

                 参差(作品局部)/2008年/崔自默

[主题词] 调情  通感  文字之网  文字地表说

人是活的有机体，所以哪不舒服都不行。细枝末节，你总是忽视它，只有它调皮捣蛋时，你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才开始重视它。

哪里引起你重视，就意味着哪里开始出现问题；反之，亦然。

屏幕上出现“调情志”三字，原来是有人在讲健康心理，其中一部分名曰“调情志”。“情志”是连在一起念的，而不是“调情”；“志”，是心思，而不是故事专集、传授技巧。视觉可以引领心态，造成误解，没有办法。

感官与心态，是内外表里、协调一致的。色调——音色，概念存在，可证实声音和色彩的相通。通感，是美学现象，不是简单的同感，而是有高级的机理。心与脑，不是完全肉质的器官，而是超越物质的精神与神经之上的东西。

人不能降伏其心，是因为连自己的心都管束不好。

“文字魔鬼”，的确存在，合理地存在。苍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文明伊始，混乱与麻烦同时大范围滥觞。人们争斗于文字，认为那文字就代表了观点、观念、情志、主张、思想、主义，认为那就是本意、意图、想法、欲望，甚至以为想法就是行为本身。说“言不由衷”，谁信啊？所以，你只要开口说就是了，可以言不由衷，对方未必就一定要钻到你心里去琢磨一番。

可悲的是，该说话时却说不出口；可怜的是，不该说时却滔滔不绝。

老朋友见了面，虽然大多时候需要说话，但不说话也许更好。本来状态已是如此，没有完善的余地，妄想通过语言交流再度升华，挖掘潜能，事与愿违可想而知。你愿意倾听别人么？你愿意只作绿叶、退求其次么？面红耳赤，相间不如不见。

最温馨的，也许是在不经意间的邂逅；因为不经意而又确是生活中的常态，于是你似乎动心。然而，想一想，真的久了，势必淡了，甚至烦了。回味一下，当初你所有曾经动心过的理由，你并不完全懂；说不出原因，却信誓旦旦地相信所谓一见钟情、一往情深、魂牵梦绕云云，无疑是自欺欺人。于是，过去的与即将来的，注定不能经受洗礼与考验，最后变为你急欲卸下的包袱。

心虽动，亦易疲。你偶尔或许还怅然若失，但总比继续地付出要轻松得多。这真实么？你不必回答。好了伤疤忘了疼，人依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感性、主观，无暇顾及于此，过于自信、自作主张地开始论断，人总是难以估计到后果。要考虑，遇到文艺时，要不断提醒自己，给自己一个理由。你不曾考虑，并不代表别人没有预谋。

水上风波鱼不知。人，就是江湖。鱼儿过来，准备吃东西，殊不知等待在上面的，有无数的钩儿。它吃饵，却永远安然无恙地离开，这种幸运本来就不属于它。再看上面的人，既然垂下鱼饵，就要舍得被鱼儿白白吃掉，每每奏效，弹无虚发、毫发无损，大概只是神话。

鱼儿不会说话，它寻找东西吃时，大概也没有进行思考。人会说话，垂钓有明确的目的性，不损失鱼饵则完全需要熟练的技巧。久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玩鹰的却被鹰叼了眼珠子。法网恢恢，疏而不失，造化离奇，料非人力可当。

人挣脱不出自己织的网。网漏吞舟，是你最想严谨的时候；一堆小虾米，是你最想收获的时候。命定的所在，当然难以揣摩；只看这古往今来的文字游戏，恰如一张巨网，足以杀人于无痕。一旦着了魔，累死人不偿命，主动地寻思立德立言，立牌坊、照汗青，鬼才知道历史的结论。

这“文字之网”，覆盖在地球上。“文字地表说”，我用这样的词汇，来描绘属于人的由文字缀织成的文明。有些字很活泼，有些字则相对生涩。活泼的是高山，生涩的是平地，更为诡谲猛烈的是沟壑。参差、纷纭，掩映、扶疏……不管是前是后、是黑是白、是正是负，被关注的却是有影响力的。影响力，其重量级别在于“绝对值”。还有河流，把地表分界开来，形成所谓学术的范畴与领域，也无有所谓前后尊卑，干旱与灾涝，自然流行。河流有分支，不断细化，滋养万物，人的职业分工，与之相比类。

人要吃饭，总要找一个地方。随缘，于是再好的地方也不能挤死人，再差的地方也不至于空空如也。大地上，人因为不满足而开始互争高下，强辨轩轾，忘记了自己也是混饭的，也是高山之下的蚂蚁。物种被自然来筛选、选择，人除了被自然选择之外还开始大规模“内讧”，全因为有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