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杯子八个盖儿
——《崔自默美学笔记》下编（25）
崔自默
[主题词]设身处地 度 同情心 关系 错位
《论语》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不全是孔夫子的意见，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道不同不相为谋”：鸟在天兽在地，鸟兽不可能同群；车在路上，飞机在天上，不在一个轨道上行驶。
不门当户对，勉强同群，就累了。车要与飞机交流，很难，也太危险；当然，飞机离开了高位，落了地，还可以。不过，落地的飞机虽然还是飞机，但还不如汽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毛的凤凰不如鸡。
条条大路通罗马，条条大路都要经过的地方，一定是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重镇。走的路不同，一定有远近之别。通，未必达。提着猪头找不着庙门，这样的事经常有。
“一个人吹笛儿，八个人捏眼儿”，七个杯子八个盖儿，问题是明显的，但既然存在，总有道理。路是好好的，但也需要修。时在其位，就需要政绩。有花钱的，才有挣钱的。流水不腐，水是需要流的。钱，就是水，不流则漏则蒸发。
不在其位，却有兴趣理解，那就要设身处地，学会换位思考。要做到设身处地，不是让你去舍身取义，不难。要具备“同情心”，与对方同一心情，不能上来就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妄加指责。心态要好，心思要正。
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是成熟，是经验，是资本。“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意气，有火气压不住，有时候最耽误工夫。学识、见识、知识，不一样。知识、只是、指示、指使、志士、致使、知事、支使、肢势、执事、摭拾、指事、蛭石、枳实、制式，声音听着一样，意思差远了。干什么都大概齐，不行，可你别无选择，不能太较真。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要打开葫芦，可惜你没那个权力。打破沙锅问到底，可惜沙锅报废了。岂为名士？偶作书生。
做学问，关键在把握一个“度”字。世间万语千言，都在咀嚼着个“度”字之妙。咖啡、烧饼、炒面，要的是那种“煳香”，过火就烧焦了，苦了。
地球万物，差别是固然的。不公平就是公平，公平才是不公平。平均主义，“一刀切”，大个子就得掉脑袋。既然麻烦，就只能顺水推舟，呼应天理。既来之，则安之。推舟于陆，“劳而无功，身必有殃”（《庄子·天运》），赔了夫人有折兵、赔本赚吆喝的事，最好别干。
来不及换位，就退一步。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大家争抢一个位子，你未必抢得着。那就抓阄，随机、随缘，概率原则，应该最公平，但是最后你也未必抓得着。一命二运三风水，天、地、人，因素是综合的，你得承认。你的用心与刻意，未必管用，歪打正着却不是稀罕事。
大家就是来抓阄，也需要一个制作阄的，抓时的先后顺序也需要管事的，司事、执事、管理，扩展开来就是执政。执政，不光是指使人，更重要的是订制度，并解决制度之外的东西，协调各方面的因素，这需要组织能力。认识字不少，却写不成文章，就是组织能力不行。大家有意见、异议，就要讲究民主，民主然后集中。太自由也不行，自由之间会互相倾轧，所以需要法律，其准绳在心，而后置疑法律，莫衷一是。众口难调，十根手指还不齐呢！就尤其需要协调。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人简单，两个人就复杂（Single simple，double trouble）。
人生自由，民主精神贵在参与，但注意不可越位。越俎代庖，不管本来乱与不乱，就叫添乱。始乱终弃，拨乱反正，久经沧海难为水，得失寸心知。
人心叵测，跟人打交道难了。自己管不好自己，还有精力去琢磨别人？也许是灯下黑，医不自治，琢磨别人最内行，但是玩物丧志，玩人丧德。从善是智，靠近智者，起码有三条捷径：发现有道德的人而友善之；挖掘有能力的人而开发之；学习有知识的人而利用之。黄金虽贵，然饿不可食，寒不可衣。用人之长，的为良方。
他是你朋友么？我不就是替你办事么？心理较量，时刻发生在复杂的人际关系链中。“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老子》）这话极妙。“恒”，就是心亘，横下一条心，心不能闲着，一般人怎么受得了？宰相肚里能撑船，需要器量，必须的。神闲气定，在烦恼中品味甘露，是本事；这不是自虐，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能自拔，才是自虐。“阿Q精神”很有禅机、道心，超凡脱俗。
道不自器，器以量分。自圆其说，圆有大小。小因缘，或有大成就。没有一条鱼半罐酒，苏东坡哪来兴趣去泛舟，留下妙文《后赤壁赋》？诸葛亮没有受到三顾茅庐的好待遇，哪来鞠躬尽瘁的麻烦事？做事后诸葛，究竟无用。
既在游戏，必从规则。做秘书、副手、侍者，不容易，见惯世面之后始可见机行事，独立成文。来势汹汹，往往不了了之。风平浪静，却忽起波澜，总有来头。辨不清方向，就糟糕了；即便辨清了，也未必躲避得开。“此众无枝叶，惟有诸贞实。”（《法华经》）繁华落尽见真纯，“嫡系”难得。或近或远，难以揣摩。近距离只能产生摩擦，很难欣赏到美。
“关系”，看是虚的，更是实际的科学。科学研究的就是事物之间的关系，看似游戏，但依靠它，确实制造出了原子弹，这是不争的事实。
科技的发现，经常是意外。有意外发现的能力，是创造才能之一。奇文之美，在于超以象外、出乎意外，敢于概念“错位”。“错位”，是大美，需要高超的手段。
昨果然非，今未必是。非非是是，施施肥肥。鲜花插在牛粪上，没有肥料滋养鲜花何以鲜艳？莲出于泥而不染，只能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