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与中国艺术家的素质教育——孔林鸟与崔自默的对话

      孔林鸟：最近看了崔老师几篇文章，觉得崔老师特别关注文学、美术创作以及对于文化市场的把握。

　　崔自默：我最关注的是市场的盈利点。

　　孔林鸟：您对如今画家群和作家群的整体素质，或者说这些人所具备的文化的含量是如何看待的？

　　崔自默：文化含量的问题是一个比较虚的概念，谁的文化含量高，谁的文化含量低，没有一个硬性的指标来衡量，只是一个相对认可的问题。到底谁高谁低很难回答，即便你回答到一定的份上，那么第一道问题就出现了，他高还是低有什么用？我做事一向是实事求是，立刻就问，有什么用？现在提出先进文化的说法，我对先进文化的理解是，先进的文化就是有用的文化。我把文化分为两类：一类是有用的文化，二类是无用的文化。

　　孔林鸟：我要说的，是关于民族素质和民族教育的问题。鲁迅在日本留学，在影片里看到俄国人杀中国人，旁边的中国人麻木不仁地笑，鲁迅气愤之余，想手术刀治愈不了这些麻木的中国人，于是他就决定弃医从文，以一把特殊的手术刀，医治民族的灵魂。艺术家的素质是怎么样的，我觉得很重要，在文学艺术领域，尤其重要。我在新完成的小说《圣殿》里写：“像医生拿手术刀割人身体的肿瘤，作家是拿更要紧的特殊手术刀的人，像鲁迅，拿这特殊手术刀医治民族的灵魂。如果没有精湛的医术，不知道病源所在，那就是杀人的庸医，好好一个人就会给他医死，同样，民族的灵魂也会灭种。这是扁鹊华佗孙思邈才可以干的事，而现在繁荣到三岁小儿弱智神经病也来做，谁都可以拿一把手术刀，也不要行医执照，全当这个民族是一头猪，是一条狗，是一只白老鼠，任你去下刀子！这真是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事！”

　　崔自默：写得好，太好了！

　　孔林鸟：所以，如果一个写作的人不懂中国文化而写中国，写出来的东西难免会有许多错误的信息，譬如猪八戒把妖精变的美女和食物带给唐僧，虽一番好意，后果却是可怕的。中国人辨别是非已经够成问题了，还拿些错误的信息来误导他们，这就如同猪八戒叫人吃脏东西、庸医胡乱开药杀人一样。我常说，一个作家要有一双澈视世界的眼睛，要像孙大圣一样有一双火眼金睛，把这个世界真的、假的、善的、恶的、美的、丑的看得一清二楚才行。现在提出“文艺复兴”的话题，我觉得中国的艺术领域尤其应该关注，否则，只会造出大量的文化垃圾充斥我们的文化市场，我们的读者和观众还吃得乐呵呵，那真是民族的悲剧。我想，有责任心的中国人，难道还会像当年鲁迅看过的片子里一样，无知无耻地在一旁笑么？

　　崔自默：“文艺复兴”是一件大事，文艺复兴很有必要性，但要复兴的是哪一类的传统文化？我们怎样复兴？其中就包括它的可操作性。比如文化如何产业化，这里有一个可操作性的问题。向国外输出中国的传统文化，最少要具备两条：一要真正懂得中国的传统文化，二要懂得英语。把你理解的很清楚、很透彻的、很地道的传统，用恰如其分、通俗易懂的方式，尤其是原汁原味地翻译成英语。就这样两条，基本上就难倒许多的人。外国的东西，中国人可以读懂，然后能够很准确的翻译出来，我们对西方了解得很多，而我们自己却没有真正的了解自己。

　　孔林鸟：这话说得太对了。现在的文坛，大多数人文化底蕴不够，不了解自己，不了解自己的祖宗，不知道刘勰的《文心雕龙》，不知道刘勰何许人也。稀里糊涂写一些东西，居然就出版了，到我们的图书大厦里了。书是什么？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而去图书大厦，你会有这样一种感觉，你到了一个庞大的垃圾场。我们国家的森林资源是非常珍贵的，每年要砍伐多少树木来制造这些垃圾？我建议大家重新看一看钱锺书先生的《围城》。我在北京文坛问过几位所谓的权威，《围城》讲了什么？那几位先生都说讲的婚姻。其实，《围城》讲婚姻，那是虚招，实际上谈的也是国民素质和国民教育的问题。钱锺书先生塑造那一伙可笑的大学教授和教师，其实就是告诉世人，是什么人在培养我们下一代的，他们要把下一代教成什么？刚才说过了书籍，再说我们的影视。剧作家不懂历史，不懂中国文化，能写成什么？找遍文坛，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写钱锺书、陈寅恪，我想，找这么个人恐怕比找活恐龙还要难。试想，没有他们的学问，怎么能了解他们？自然也没办法写好！譬如叫一个不懂《红楼梦》的人去写一个红学家，他不知道《红楼梦》里的人物故事等等内容对这个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从何下笔？可惜的是，在我们的许多剧组里，充斥着很多文化混混，他们没学问，还要想方设法削尖脑袋去混饭吃，自己写不好，只有做手脚。这种人，我经常看见，非常厌恶，浪费了剧组的资金不说，最后还生产出一些影视垃圾。真正的作家写作，笔帽一拔，那应该就像金庸的大侠呛啷一声宝剑出鞘，若是混混，那就只能从腰里掏出一根搅屎棍，煞尽了风景！

　　崔自默：你的观点，我基本同意。刘勰是中国最伟大的文艺理论著作家，字字珠玑，那真是妙呀，可惜很多人却不知道。一个崇高的人，高就是一种精神生活。我们创办的《中国文化》画报，不能做的太俗，太俗了对不起这四个字，可是有时候也矛盾，必须考虑到读者群的接受能力，也不能做得太雅，太雅了普通读者又看不懂。中国文化是大海，在大海外不明白什么，可是当你游进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她其实一望无际，实在是太浩瀚了。（黎园文化：2004-03-29 17:59　）

(孔林鸟|崔自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