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航：

能坚持做一件事情，很不易。这不光是自己主观的定力问题，还有客观的条件限制。

有时，“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得已而被其他事情干扰。比如我近日被“质疑文怀沙”事件耽误不少时间。当然，仍然可以置之不理，“谣言止于智者”，“是非以不辩为解脱”；但是，似乎仍觉不妥，因为：大众是盲目的，他们只记忆最初的一句话，哪怕是谣言，也先入为主，根本不作后续的关注与解析。他们再被误导之后，可能还会以讹传讹，继续影响不知情的人，伤害无辜者。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真是人性的劣根。集体的无意识，惟恐天下不乱，悲哀啊。

更可笑的事，有我平日的一些朋友，竟然在此时“劝告”我要自我保护，不要为文怀沙翁“辩护”，理由是那记者说的“很有道理”。真是莫名其妙！他们根本不去读我的文章，以及其他正直的学者们有见识的文章，却偏偏只是道听途说，还以此“好意”来打击我的积极性，不仁、不义、不礼、不智。

人之所以分道扬镳，看似感情之不合，实乃目标不一致。

我的人生观是，只要我认定的朋友，不会轻易改变态度；尤其是那些帮助我、鼓舞我、提携过我的朋友。那些老人们，给了我多方面的启发，不只是学问，更是人生境界。我以前再与老人们交往时，也根本不曾“探听”过他们的历史，我关心的是现在。假如有人怀疑我的朋友，或者中伤我的朋友，但愿不要让我听到，因为那会意味着对我判断力的怀疑。我只看人的光明处与好处，没有精力与兴趣去探索别人的阴暗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以五十步而笑百步，本身就很荒唐可笑。

我不站出来“辩护”，怎么可以呢，于心何忍呢？文怀老借《打渔杀家》里的唱词，道“我老了，打不动了。”虽仍潇洒，但我感到一股悲凉。别人咄咄逼人，他却没有恼羞成怒，而只作感叹，除非圣贤，何能如此？

当然，这还是初步阶段；假如心性再进步，可以超越这种临时的客观干扰，直接透彻到自己的内心，就可以完全解脱了，主观的定力也就是加强了。我之所以还关注眼前周围的喧嚣，是因为我还在乎它——假如我完全超越别人的意见，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思率性而为，那就好了，当然，这不是可以轻易实现的。

今晨起来顺手写达摩造像一纸，题《达摩大师血脉论》一大段，内中“自心是佛”的观念，与儒家心学“心外无物”的观点殊途同归。我又题“自性是佛，故不动心”，以自勉自省。弘一大师用名号甚多，其中有“息翁”，“息”即“自心”，既是少欲、知足、知止之解，又有“自心是佛”之意。

“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你这话真好。人生百年，三万六千天，忽然而已，积极地寻求快乐还来不及呢，却偏偏去寻找烦恼，真是糊涂；自己如此也罢了，还要拉扯上别人，真是愚蠢之恶魔也。

自性清净，做真觉悟者，从自己做起，再帮助别人，才是最有意义的学术与人生。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书无百日功。”假如你现在笔墨就可以游刃有余了，书法就不是书法了，你也就不是你了。

笔画使转，需要腕力，活而不滑，重而不滞，是其鹄的。不必考虑练习隶书，因为条条路径可以登上山顶。当然，参之以篆书、隶书或楷书，都有益处，只要不是贪多嚼不烂，只要不怕更耽误时间、更费力气。

普通士兵许三多，做到了“自性清净”，无私、淳朴、真挚、诚实，就可以心里开出朵朵鲜花来。否则，不管地位如何，又操持怎样的口号和主义，又以怎样的“高尚”借口来行为，泄露出来的也只是毒草阴风，因为有肮脏无比的心源罪薮。

时间能说明一切，所以，必须坚持。坚持，这个过程就已经说明问题。获罪于人，还可忍受；获罪于天，如何躲避？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天就是心。好心情，就是好天气！

崔自默2009-2-25 12:37

[附录]可航来函

自默吾师：

这几日一直在临《月仪帖》，第四遍了，越来越熟悉，我记着您的叮嘱，技进乎道，熟练熟练再熟练！

杂事很多，当我们想专注于某事时，才发现，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我原想每天都抽出三小时练字，实行起来，能够保证天天拿笔，就已经不容易了。

我感觉不到自己在进步，也许“只缘身在此山中”。每次练完字，都忐忑地与前一天练过的做比较，依然难以找到自己前进的痕迹。特别是有空信手翻您的书法集，就更觉得自己差得十万八千里。

昨天偶然被前段时间热播的电视剧《士兵突击》中的一句台词感动了：“许三多，你的心里已经开出了鲜花，一朵一朵的，多漂亮啊。”这是班长在复员时，对自己亲手培养的士兵说出的话。它让我联想到了您曾经说的：“宇宙中，心是最博大的……”

老师，您常常鼓励我：“相信自己，战胜自己，就是成长和进步。”因此，在练习章草的时候，在写文章的时候，每当我感觉枯燥时，总会有您的话在耳边回响：“坚持下去，一以贯之，就是胜利。”

好了，时间不早了，将我今天临写的《月仪帖》发给您过目。您上回说我的字使转处力度不够，我是否该临一些隶书以加强基本功？

近日天气多变，可是，春天毕竟已经来了。请您多保重身体。

可航2009-2-24  22:49

(崔自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