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自默通信集之<<与陌生女子的通信>>(之41)

 

塔：

我们都有病。

你知道对“健康人”的定义是什么？当我哥哥问我这个概念时，我回答不出来。他告诉我，美国的定义是：没有经过彻底检查的人是健康人。

任何人一旦经过彻底检查，都会被诊断为病人。病人有二种类型：一是身体的；一是心理的。

法国思想家卢梭（1712-1778年）的《忏悔录》是自传，是自我觉悟与解剖，不是纯粹的文学作品，也是哲学，是对社会人生的深刻揭露。他50岁时出版商建议已经功成名就的卢梭写自传，他觉得没必要。三年后，有人写了一本《公民们的感情》的小册子对卢梭的人品恶意攻击，悲哀的是，这一攻击并不来自敌人，而是“朋友”。面对种种污蔑、曲解和所谓的谴责，卢梭深知其中的阴险，出于“朋友”的抹黑，自己将可能沦为一个被误解的千古罪人，于是，他迫不得以为自己“辩护”。此时他正在流亡，怀着悲愤的心情开始写自传，两年以后他在奔波中完成《忏悔录》第一部，又两年完成了第二部。其后，他在悲惨与孤独中活了八年，完成了自传的续篇《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想》。卢梭的“忏悔”，既可以看作特殊时代的平民宣言，更可以看作人类永恒人性的揭露。古罗马思想家奥古斯丁（354-430年）也写过《忏悔录》，细腻地表述了自己内心的挣扎与变化，但相比而言，卢梭更为被动、不得已。

刚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常识，但我们未知道之前还属于知识。宛如天下存在很多美妙的风景，我们没有时间去游览；虽然我们不去游览，但它们依然存在着。假如我们有机缘，就去尽力游历一些地方，岂不幸福？知识，正如风景。

最难掌握的知识是了解我们自真。自我忏悔，心理解剖，是保证健康的一种方式。我也总在怀疑并追问自己：“我是否正常？”

一个缺乏知识的普通人与一个有知识的杰出人，比较而言，他们谁更容易犯错误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一些相关概念还需要澄清：什么是“知识”？什么是“缺乏知识”？什么是“普通”？什么是“杰出”？什么又是“犯错误”？

就谈最后一个概念，“犯错误”——大概是指违背自己起初意愿的行为。人一旦接受一些传统知识之后，应该懂得什么是正确与错误；这些标准是社会既定的伦理道德与规范，习以为常。那么，明知故犯，就是发生错误的根源。

权利在自己手中，有时选择与放弃就在眼前，却开始糊涂起来。一时冲动，胡来蛮干，是性格使然；等清醒时，已来不及了。有时，错误不是直接来于自己，而是客观、别人，自我完全是被动的，就像在路上正常行驶时，却被其他车辆忽然追尾。

总之，不管错误方式怎样，结果都是一样的：错误发生了。除非你不上街，不与人交往，无事真贵人。可惜，这样的“贵人”也形同虚设、与死无异。

扯远了，再说你谈的“心理障碍”。我觉得，心理障碍有两个方面：一是知识的隔膜；二是自我的拘束。不知者不怪罪，不知其然的“隔膜”是客观性质的，谁也难免；自我的约束，则是对自我怀疑，同时对周围怀疑。

其实，并不是说越有知识、越自信的人就不会发生心理障碍，而竟然相反：越有经验的人，就越容易产生心理障碍。好比平衡得很好的东西，就越容易产生倾斜，一败涂地；而那些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东西，却互相牵扯、随时调整，终于表现顽强而坚固。

人身是有机体，可以实现自我控制，但它并不是很好的自动控制系统。即便最高级的自动控制系统，也存在一个抗干扰能力问题。人的气度，包括容与量、忍耐力，不能靠理智的竭力克制，而是需要天生的素质，要脾气；否则，总会有瞬间的失衡，顷刻爆发，不可收拾。有一条裂痕之后，会变本加厉起来，“破罐子破摔”，甚至宁为玉碎、死不足惜，想来天真的很、愚昧的很。

明明白白做傻事，却说“我愿意”，真没办法。

有时能控制自己，却难以把握别人。知道这点，于是在怀疑的基础上，生发讨厌感、腻烦感，也是自然的保护反应。“腻烦”，倒也不纯粹是司空见惯、久经沧海难为水、审美心理的疲劳，而是一种“逆反”：对自我的警惕、反思，对周围的挑剔、批判，是针对过去的经验和周围的复杂而做出的适时调整。影象的逆光与反差，有时产生特殊效果。

“逆反”表现为“腻烦”，应该是对未来仍抱有美好憧憬，只是态度略显消极罢了。

假如能确信喜欢你的男人所说的甜言蜜语都是真的，你就不会腻烦和逆反，可惜，你不能确认。的确，人性使然。好色之心常在，却是时过景迁，色衰爱弛。

你没有勾引别人，别人却有意识招惹你，那是你的魅力使然，可是，你觉察了危机的潜伏，于是你感觉“恶心”。你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于是你开始“排斥男人”。“宁缺毋滥”，好啊，这是好的开端，是高一层的要求。

看破，放下，随缘，自在。

忙好么？你愿意忙啊？闲时想忙，忙时想闲；不忙不闲，究竟为何？

好了。

崔2009-4-1 12:17

[附录]塔原信  

崔：

我觉得自己似乎有心理障碍。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男人很排斥，尤其是喜欢我的男人。只要男人对我表现出有喜欢的好感之后，我就会很烦，很讨厌，开始躲避这个男人。内心感觉到一种恶心和厌恶！我讨厌男人粘缠着我，讨厌男人对我说肉麻的话，比如说“我想你”……之类的。看到或者听到这样的话我就会恶心半天，浑身不舒服直接影响到胃口。

我喜欢和男人保持着一种友谊，有那么难吗？？我的内心没有渴望其他，对于感情和性都没有任何的想法。前段时间北京的朋友来郑州玩了，一直在短信里发“他很想我”，让我恶心了半天，看着短信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复。之前他不是这样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一直都在追我的那个男人，终于没有那么烦了，但是他表现出来的热情和关心，还是让我很烦。他只要一关心我，我就觉得恶心。我是不是真的有心理障碍啊？

还有，前段时间一直玩的很好的朋友，突然对我有些暧昧，发短信说“他很想拉我的手”，我看了短信也恶心了半天，一直不想见这个人。他是有老婆的，一开始大家都相处的很好，怎么时间久了，就这样了那！

我想说，我真的没有勾引他们。一直都是把他们当作朋友相处的，可是事情变成这样，让我很郁闷。而且我内心越来越恶心和排斥男人。

你说要我小心，我很感谢你，我想说，我还没有被骗色，呵呵。我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一起吃饭，聊天的，我会看一个人的人品。要知道我是宁缺毋滥的人，朋友也是一样。即使他人不错，但是聊不到一起我也是不会一起聊天吃饭喝茶的。

看了你的信，觉得你是忙里偷闲给我回的，呵呵辛苦你了。有时候好想像你这样忙。

注意身体！

塔2009-4-1 19:36

(崔自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