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儿管游泳叫“打扑通”，是拟声词，农村的孩子常用动作当然是“狗刨儿”。

村里最有名的水坑叫“王八坑”，大概因为它的整体形状像一个乌龟而得名：坑四周有六条胡同，分别是乌龟的四腿和尾巴、脖子。脖子朝向北，不远处还有两眼井，当作乌龟的双眼。下大雨后，六条胡同的水一起汇集过来，直满溢出来，这时是“王八坑”最辉煌的时刻。

“王八坑”在我们村的南头，南头则以它作东西头的分界，我们家就在它东边那条路上的第一个往南的胡同的不远处。

对于孩子们来说，它很大，也很深。会游泳的孩子们在墙角脱光了身子，远远地跑过来腾身跳下去，一头扎进水里，一会儿就从坑的另一头钻出来。

多少年过去了，我回老家去，沿着它的四周看看，街道已面目全非，杂草迷失了原来的路。“王八坑”已不复如初，它已经变小了，小得可怜，中间最深处也只有一米来深，更没有一滴水。它的周围，也变成了一个垃圾场。

我和哥哥被父母严加看管，生怕出事，不让下水，其实私自里我也下去过，只是悟性不高，没有学会。有一次刚下水，就让一块碎砖头刺破了右脚，流着血出来。一看见血，心就慌得受不了。还有一次，到学校北面的那挺大的浅水坑，练习在水下睁眼睛看东西，但刚一进去，就让砖头磕破了膝盖，又只好作罢。

农村水坑里的水是浑浊的，里面有时有鱼或者泥鳅，青蛙不少，鸭子在里面凫水，有时狗和养也下去洗澡，妇女们在坑边洗衣服。安静了一会儿的水坑，刚有一点清亮的意思，几个孩子就进去了，扑通扑通一阵，又成了泥汤。玩够了的孩子们从里面爬出来，冻得牙齿得得响，抱住附近的水泥电线杆子暖身子，随后赶紧穿衣服。考虑到安全问题，老师也不让学生们“打扑通”，检查的办法之一，就是在每个男孩子的膀子、背上或者胳膊上用指甲一划，如果出现一条清晰的白印子，那肯定是下过那泥水坑。

对农村的孩子们来说，最刺激的玩具当属那种是自制的火枪，材料是自行车链条的散件和辐条帽、铜管、铁丝之类。把链条的散件用粗铁丝穿插地组织在一起，铜管则铆在头部的一环，用皮筋作撞针的动力，撞燃头部的火柴头燃料，引燃前面铜管里面的黑炸药，如果炸药里面掺了些铁沙，是可以把成群的麻雀打下来的，其危险可知。

记得我费了好几天劲才制成的一支精美的枪，在睡觉时丢了，肯定是让父亲没收了，但不知扔到了哪里，我没有找着，沮丧了好几天，也不敢问。

我小时候身子不算壮，胆子也不算大，记得没有跟谁打过架。我痛恨打架，有时想着那些令人痛恨不已的敌人，私下内心充满了杀机，但转念一想，杀之何用，自己的命最值钱。

(崔自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