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辩论大赛,为选手提供炫耀辩论技巧的场地。辩论的双方,旗鼓相当才好看,否则没意思。狡辩、诡辩,是一种不是辩论技巧的技巧。辩论不过对方,于是偷换概念,躲闪逃避,闪烁其词,甚至着急了便先下手为强,高声说“你在狡辩”,以堵对方的嘴,还不等对方开始辩解,又立即说“你看,你还不承认?”
承认自己说不过别人,不是什么丢人的坏事,认识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善意的朋友曾经规劝我,我们周围不缺雄辩家,却很缺实干家,有时间还是把自己的书画好好练一练,比啥都强,等年岁大了再说不迟。还有的朋友夸我的文章犀利,我醒悟到这不是什么好事。犀利,也是不得已,很多事情本来就很难说清楚;当面对一些追问时,为了让人家听明白、理解,不得以而条分缕析,说清楚、说确切,于是便有了犀利的味道。很多人文章之所以不能犀利,是因为他们没想清楚,所以做梦也不会写清楚,只能是一盆子糨糊。
我讨厌耍嘴皮子的,我知道事实胜于雄辩的道理。我其实并不怎么愿意写文章,只是在办公桌前呆着,只能写东西,不能画画。我讨厌引逗我辩论的人,我更讨厌自己没有定力去不与人辩论,同时,我还感谢刺激我思考启发我写作的人。
“大家对你有意见”
“宁可让天下人骂,不让一两个人骂。宁可希望一两个人夸,不希望天下人夸。”我说过这样的话。其实,让天下人骂,并不容易,一般小人物哪有那样的机会?与周围的几个知己在一起足够了,即便你名满天下又能接触几个对你有用的人呢?
正视大家的意见,是传统礼教的美德。浑然不论,什么无所谓,我是流氓我怕谁,无耻近乎勇的境界,一般人做不到。脸皮薄、心理承受能力差,这是人类值得提倡的弱点,可惜,也正可被“先进”者利用。
“大多数人对你有这样那样的看法”、“群众对你有意见”、“你应该收敛一些”、“你应该反思一下,到底哪出了错”——这些语言,是文革时期就流行的暗示式杀伤法。“大家”是谁?“群众”又在哪里?有意见可以当面提出来,有问题可以当面指出来。谣言止于智者。刚才那些说法,是用报纸包了铁棍子打人的方法,是借助人民的名义来打击人民的方法,是类似匿名信一样的不太光明磊落的方法。的确,人无完人,我们承认有值得“反思”的地方,但是一旦因为反思而没有了前进的勇气,失去了最好的发展机遇,等黄瓜菜都凉了,才知道上了敌人的当。敌人的得手,就是人民的损失。“敌人”,这里用的是其泛概念,指对方对手之意,在此声明,省得被“敌人”钻空子进行破坏性地利用,说“这么大好的形势,哪来的敌人啊?”
“你不应该失去民心”、“你应该多听听群众的呼声”,这话也很有水平,很有杀伤力。“莫须有”的罪名、无中生有的离间计,我们领略的还少么?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语言,是天底下最有魅力的东西。没有语言,人类失去交流的可能,文明就终止了,人就成了动物,就麻烦了。
“人莫不食也,鲜知其味也”,《中庸》里的这句话,很说明问题,不管你读到它后能理解到什么层面。我把这句话改编一下:人都会说话,但特别会说话的少。
会说话,比会做事更重要,越到上层越是如此。会说话的比会做事的,有时得到的实惠更多。只知道做事而不会说话的,事也做不大。特别不会说话的,不但做事砸锅,还会招灾惹祸。祸从口出,是不可疑议的古话。
说话,显露出一个人的智商。脑子有思想,才能说出有思想的话。说话,与写文章一样,就是把一些字句组织在一起。“组织”,是天下特别有学问的一种事情。字典,人手一册,里面的任何字都可以随便使用,但是一堆人在一起,产生出一堆决然不同的文章,好的极可爱,坏的极可恶,其中则见出各自组织文字的能力差别。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句话该怎么理解?不同的心理心态,读到同样一句话,会得到不同的结论。漂亮的文字组织,会预留下充分的阅读空间。他可以理解也可以误解,他理解也好误解也妙,那都是他的权利。“真的,我是褒义的,你别介意,你别误解”,你是在赞誉他,但他仍然可以继续误解下去。有的人,说这类聪明的话,目的就是让你误解,不但发泄了自己的妒意,还可以引带出更多的歧义与误解来。
你不利用驴子,是因为你没有做需要驴子才能做的事情;驴子不利用你,是因为驴子没有人的脑子。人不用驴,不怪驴;驴不用人,不怪人,也不怪驴。你不能埋怨金子被当成垃圾,而垃圾能被变成金子,因为,谁也没告诉你垃圾就只能是垃圾,而金子就一定是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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