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自默通信选》之《答可航》之 (22)

可航：

言不尽意。“意”为识、感、觉，或许是电信号，精神与物质于此又统一起来。

不同民族和物种的“文化”与“文明”，其意义显示于交流，但交流也许是不必要的。误解、曲解、错觉，有时也是产生新意的缘由。

“‘误读’而被不断赋予的、添加的、充实的、延续的……真是‘美丽的误会’”——我给你改了几个标点，包括省略号。没有当过编辑的学者是不规范的。当然，当过编辑的人也未必能合格、称职。

“误读”，是灰色的，有时是余味的所在。此不仅仅是科学创造的一法，更是美学研究的灵活地带。

“歪打正着了”，“了”字应该在外边吧？

开悟，宛如生根。自己生根，不需浇灌；既不生根，浇灌亦无益。这是内因与外因的条件。很多人“不成事”，是因为没有具备成事的条件。

心中有，眼中才有。能读出来，是为“有心眼”。外行看热闹，到底一场空；内行似不经意，不着痕迹，却已经办完了很多事。“游戏神通，自在三昧”，是之谓也。

我之所以“有兴趣”并抽时间与你通信，只是想借机表达我的一些想法和思路。不借助这种形式，我还会借助其他的形式。不与你通信，或许还会与其他人通信。总之，希望没有浪费时间。我在博客中发表这些通信，没有什么过多的“期许”，而是想告诉关心者，我没有浪费光阴；即便在普通的通信之中，我也在积极地思考，即便这种思考和行为没有任何的价值。“我思故我在”，这也是证明人生存在的一种方式；虽然这种方式有些“徒劳”，但究竟还是读书人的本分。

“我（学生）的疑问，您（老师）的解惑”，完全可以直接表达为“学生的疑问，老师的解惑”，不会产生歧解，也更普遍性和客观一些。

我提倡“有用的文化”，就是摆脱那些无聊的花架子。很多学者不是喜欢玩花架子，而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文化的用处之一，就是使人耗费光阴，免得了无事生非。

崔自默2010-4-6 20:37

[附录]可航来函

自默吾师：

有时真觉得，人类用语言和文字交流，本身就是荒谬的，符号与精神本属于两种维度，如何达成统一？即使它们勉强有了交集，那“共鸣”也不过是灵光一闪，是万年前的积雪化成此时的溪水，撞击到了眼前的石头。这大概也是您为何总强调由文字般若而观照般若最终提升至实相般若的缘由吧。假使我们能直接通过“心电”来“感应”，那么这世界将减少万千误解与麻烦，人人皆可为知音。不过，这样却没有了“难能可贵”的意思，更没有了“奇迹”“缘分”带给人生的惊喜。

“玻璃罩里的活文物”？哪里是学生的本意？如果学生拿老师如此“取笑”，那真正是该下地狱的！当然，老师也不过是调侃而已，正因为您体会到了学生所说的“玻璃罩行为艺术”，是针对您的“卖命工作”而言的，才有了由此引发的精彩下文。师生间的交流得以生动自然地展开。瞧，这一交流过程多么不易，倘若任何一个环节出现误读，交流就中断了，信息就“死亡”了。

偏偏艺术创作与此相反，记得您说过，很多艺术作品的意义，是因“误读”而被不断赋予的，添加的，充实的，延续的……真是“美丽的误会”。

再深一层，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有时竟也是因“误读”而发生并延续的，本来“无缘”的两个人，也许因为某次“误会”而结缘，后来，说不定“不打不成交”，成了挚友。这算是“歪打正着了”罢。

所有这些，都逃不开“变化”及“条件”，这回，我要再认真阅读并揣摩您《艺文十说》之中的《条件说》。

我的一位大学时期的挚友因病在家休养，去探望她时，她征询我意见，想做点有意思又不太消耗体力的事以打发时间。于是我建议她练书法，并从您与我的通信集中挑出一些关于书法的信件转发给她，希望能对她初习书法有所帮助。不多日，收到她的复函，信中这样写道：

“看到你的来信真是很开心，其实昨天你说拿你和老师的通信给我看时，我就想到你们的这种交流方式真是非常可取。通讯设备的发达，让人与人的交流变得快速而浅薄，逐渐将文字这种最深刻而精炼的交流方式遗忘了。……

言归正传，昨天一晚上都很兴奋，想着即将开始的新的尝试，就觉得很开心。尤其想到习练的路上有人同行，有人指导就更觉得信心百倍。我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打开你和老师的通信，果然如我所料，信中内容是需要时间细细品味的。老师给予的更多是心性方面的指导，多于具体技法的说明。这样的老师可谓‘大师’，非常难得，这也正是我希望习练书法或绘画所达到的修养心性的目的。从你们的对话中，我感觉到你已经在这个领域走了很长一段路了，我需要赶紧补课呀，不然都没法对话啦，呵呵。……”

这位同学喜欢行书，她上网购买了一些行书名帖，这些日子每天都坚持练习一小时书法，积极性很高，精神状态也不错，似乎连身体都恢复了不少。且不论那些“崇高目标”，修身养性，书法已经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春天般的活力与温暖，这多么好啊！您说是么，好老师！我想，这亦是您在博客中发表我们通信集的期许之一吧：使更多人从师生的对话中得到启迪。我（学生）的疑问，您（老师）的解惑，这一交流范式活泼而亲切，在形式美的同时，提出并解答一些切实问题，提倡您的“有用的文化”。

夜深了，就此搁笔。

又至清明，气清景明，吐故纳新。

祝吾师春风得意！

可航 2010-4-5 0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