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自默通信选之<<答可航>>(8)
可航:
时间能说明一切,战胜一切。坚持,就是一切,是人生的主要内容。
古人法帖文句笔墨俱佳,所以能流传千古。今人虽然不能遇见古人,但千载寂寥,披览可见。人之为名,所以有立德立言之想,也是重视了这种文化的穿透力。所谓不朽,只能是身外之物。
学书不可着急,起初如此,即便到了后期,笔墨技巧不成问题之时,也还是急不得。“匆匆不及作草”:一来说明草书要有楷书之法度,豪气与情绪仍需要确切表达、简练表现;二来指出书法线条虽然可以笔走龙蛇,但内心的宁静与幽雅不可稍息损害,却是要时刻保持。
我在去年与文怀沙翁去馀姚一起展览时,王阳明故居抽空去了。王阳明讲究“知行合一”,且知且行,即心即理,存天理、去人欲、致良知,实在高明。他还有那么好的因缘果报,学术思想不乏大学者继承之。王阳明说“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我把他这话偶尔改装一下,成为:“无善无恶是格物,有善有恶心之体,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意之动。”这样似乎也还讲得通。“改装”这一点,也符合“全息论”,不管走哪条路,到达山顶的高度是一致的。还有就是“名与实”的关系问题,不管采用什么名称,都是概念罢了。“心之体”、“意之动”、“良知”、“格物”,无不如此,究竟还是彼此关联的路径,最后都与无私大道连接。有时,因为“改装”,打乱了原由的正常秩序,使之略显“失序”,便立即转成新鲜,成了别调,便有了特色、风格。所谓“杰出”(distinguished),标志就是非常、不凡。
在茫茫的宇宙空间,无所谓上下、高低与前后。在人间,有所谓前后、上下、高低,乃是人为的限定,不是绝对的客观存在。科学的标准,往往是针对物理现象而设定,有时还勉强使用;但针对人文社会的很多现象与元素,就不太“科学”。主观的东西,难以一律化。
时间是前进的,我们跟随时间“前进”就上了——这种“前进”,其实就是变化。“变化”之为存在,无所谓好与坏;如果一定要辨析好与坏,也是主观的、唯心的。当然,“唯心”,也本属于唯物之一部分,我们究竟无法摆脱客观存在的限定。
人们前进的目标是什么?问得好。孔子感叹“不知生,焉知死”,就是在势欲揭示这个人类永恒的困惑之前,感发出的莫名无奈。思想,本来无所谓存在与否,或许本来也不属于任何生命;只是人类生命灵智比较高超,更多地感觉到了脑电波的运动并互相传达而已。这种“电波”,因人而异,个体而言,似乎重要无比;集体言之,就是无规则的热力布郎运动。
人类的所谓交流,大多是脑颠簸互相刺激后的“颠簸”而已。历史,会埋没任何的所谓伟大。时间之流,似乎无情无味,实乃大悲怀。
出师未捷心先冷,岂碍金樽对昊空。
待到无言华落去,始知流水寓真情。
崔自默2009-3-12 11:21
[附录]可航来函
自默吾师:
转眼习章草已月余,四尺宣纸却只用了二三十张。想到您给我讲的草圣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的故事,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懒惰之人。
这两天临写史孝山的《出师颂》,上网百度他的资料,实在很少,想着每天推敲琢磨他的字,却对他本人全然陌生,不禁感叹:字字珠玑,流传今世,斯人却已离我们那样遥远。透过那字帖间流动的气韵,又仿佛还可见到作者握笔书写时的身影姿态。书法,真是个玄妙的东西。
今年春天很冷,比往年都要冷,春的讯息时时不肯降临,让人等得辛苦。
我们说,前方如果有希望,走路就不觉得累,好比我练章草,想到有朝也许能够像古人般行云流水地书写,就觉得今天下的功夫值得了。
可有时偏偏造化弄人,让寒冷和乌云冻僵了我们的思绪,遮挡了我们的眼睛,那就要付出加倍努力,才可以重新认清方向,继续前行。
近日对王阳明颇感兴趣,读他的故事,被他的正直、笃信、勇敢、智慧深深感动着。他说:“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使我对人心和世界有了更多和更深入的思考。
人生是个修行的过程,我们每走一步,是前进了,还是后退了,的确需要慎之又慎。然而,什么是前进,什么又是后退呢?前进就一定好么?修行的方向又该是怎样的?这些问题的缠绕,使我在这个春天显得更加不安和迷惑。
时间不早,还是先传去我刚刚临写的《出师颂》,请您过目。更多问题留待当面请教。
祝好。
可航 09年3月11日 凌晨00:05分
(崔自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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