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陈传席教授
文/崔自默
朋友赠我一本《于丹〈论语〉心得》,说是公司大批买来发给员工阅读的。我一看发行量已到341万册,中华书局这么多年的《论语》原著也不至于如此,可见雅俗共赏和从众心理是审美的普遍现象。
再看书中的插图,我乐了,是陈传席老兄作的,多水墨小品,很淡雅很有文气的那种。我之所以叫他“老兄”,不是有意称兄道弟,而是真情实感。
认识陈传席很多年了。他是知名的书画理论家,常发人所不能发,比如当年指出刘海粟是“汉奸”、学术骗子,一时沸沸扬扬。他能挖掘故纸堆,并认真看,从里面扒拉出为人忘记的东西;他还敢于说真话,想到什么说什么。他还不是那种完全的“书呆子”,也通人情世故,并思有别裁,与文艺挂钩,说出“大文人,必无文人气”和“大流氓,必无流氓气”的句子。
去年9月8日,我受约到南昌八大山人纪念馆参加国际纪念研讨会,与陈传席不期而遇。开会时我们在第一排挨着坐,不时交头接耳,他说你得听我认真讲,并把相机托付给我。他上去一段论书画的“骨秀”的妙论,与女人的“体态”和韵味雅俗牵扯到一起,操着南腔,吸引人。
会议后的9月10日我们一起到庐山小游,他也喜欢摄影。我们互相拍照,走小路,差点迷路。他很随意,不会算计时间。我们住在一个房间,他晚上大谈地域文化,指出南方很多小瘪三不讲信用,该杀。他是大高个,有北方大汉的气质。我们到江边走,记得风很大,他谈战争时女人生育力会迅速增强,还指出聪明人性能力都强。他认真地问我赞同与否,我极称是,说聪明人干什么都行。9月11日我们又一起到白鹿洞书院,瞻仰大儒朱熹、周敦颐等雕像,揣摩当年先贤的山水林泉之风。我跨过溪水躺到“洗耳”石上,让他给我照相,他说这创意真好,也躺倒让我照相。
到北京机场,已经很晚了,他提出先到我画廊坐。他看到我的画,说没想到这么好,还以为我只会搞理论。我说,你也是啊,画的也很好。他说咱们的画都属于高级的那种,应该卖贵点。还建议,应该正式提出“南陈北崔”的说法,一来我们都是搞艺术理论的,二来都是画画的。我说明代就有“南陈北崔”,南方陈洪绶(老莲)、北方崔子忠。他还建议我们一起画油画,办联展,让我准备好油画布。
传席也会用手机,但陌生的电话他不接,说有事必须先发信息,他查验后会联系。忽然有一天他打电话,告诉我应该去《美术》杂志当主编,我说你别害我了,编刊物的滋味我享受过了。他说《美术》还是可以的,你不是编辑过王朝闻吗,他就当过主编。我说我愿意画画,他说你可以两不耽误,我说不耽误恐怕不行。
又忽然一天传席发信息,说要结婚了,约我喝喜酒。那天我去了,李一、刘墨等都在。我和刘墨在一桌,你一句我一句戏作《贺新郎》歪诗一首,多是诙谐调侃之意,我还留着那张纸,但没送给陈老兄。
传席老兄平日小事情上看似马虎,但遇大事却细致,决不糊涂。史书所谓“吕端大事不糊涂”,信然。他思维跳跃,有时一惊一乍,但轻重缓急还是很明了的。2000年我入南开大学读范曾教授的博士,同时得到传席教授的信,说他是年在南京艺术学院开始招博士,意思让我帮助推荐人才。后来他到北京人民大学招收博士,我从小一个村子长大的伙伴才子缪哲又成了他的博士,真是机缘巧合。还记得有一次到艺术研究院我的办公室,他对我说,别人抄袭剽窃了你的文章,你可别轻易去告发,要准备好,提防人家倒打一耙:你告人家剽窃,人家顶多赔偿你一个稿费,属于出版权官司;而人家反过来告你诽谤罪,损害个人名誉,就成案件了。得不偿失,他提醒我,他说有吃亏的经验。我说没事,谁愿意抄袭我的都行,法尔如是,我费劲写了,别人就省点劲吧,都放在网上,他们抄不完,我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