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不厌——近访周汝昌先生记
崔自默
周汝昌大师与崔自默博士\2008年3月11日\月照上人摄影
在2007年第9期的《健身科学》杂志上,我写了一篇《周汝昌——余心有寄》的文章,发在开篇第1页上。这篇不算长的文字,是我受杂志社及月照上人之约而写的。在这篇短文中,我简单介绍了作为当代大学者、知名红学家、艺术大师的周汝昌先生的卓越成就,而主要侧重点却在阐述如何通过学术寄托以修身养性;而修心是关键,真正的学养是应该有益于健康的。杂志出来后,我好多次给周先生家打电话,起初总是没人接听,后来则说号码不存在,这令我很是担忧。几次走过周先生家附近,我心里都嘀咕一阵,但由于没约,不好贸然敲门。
前天,月照上人来北京,在上午的阳光里,我们偷闲下着围棋。上人说,咱们一起在深圳办个书画展览,你看在京中的老先生中,除了熟悉的文怀沙翁之外,还有没有重量级的学者人物可以一起参加,比如周汝昌先生。京华诸老中,赵朴初、张岱年、张中行、刘九庵、朱家晋、王朝闻、史树青、启功等相继凋零,抢救性拜见和学习是值得的,月照上人多年来一直十分尊老敬贤。在几年前,我和上人曾经拜谒过周汝昌先生数次,转眼间,周老今年也已是91岁高龄了。在上面说的那期《健身科学》上,封面是我拍摄的周先生的头像,内文里则有月照上人给周老画的白描半身像,可谓骨法用笔、生动传神。我告诉上人,一直与周老联系不上,今天或许可以径直前往一看,上人首肯。
到了周老楼下,我按门铃。周大姐听到我的名字,便开了门。周老刚起来,准备吃饭。周老告诉我说,眼睛本来就半盲,现在是彻底看不见了,随后脸上显出茫然和无奈之感。周老还说,身体越来越不好,家里电话也就变了,很多人误解,也因此得罪了很多故交。我说,命是最要紧的,知音朋友也是会理解的。好在我看先生气色不错,心里便轻松许多。周先生跟以往一样,静静地坐着,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精神早已畅游到很远的某一个地方;可是他忽然就开口说话,谈笑风生,忽然又可能停止说话,回到刚才若有所思的状态。先生问我最近做些什么,我说除了画画写字,就是读书作文章,还有就是参与一些重要的社会活动。周老连连点头,说你能做画家,把文艺思想实践到画面上,一定超凡脱俗,进入一个新境界。我还说我有“现代派”的作品,他说应该创新,要有新思想、新精神。我打开相机录了一段像,又与先生合了几张影,不敢打搅过甚,便与月照上人一齐起身告辞。
到了楼下,我对月照上人说,当初我来北京时,刚二十多岁,星期天骑自行车,不知疲倦地到这前后楼里拜访文化部系统的诸位老先生。后来,我到了出版社工作,给美学家王朝闻编辑了22本的全集,当时也跟周汝昌先生签了出版全集的合同,只是阴差阳错没有成行,所以至今很遗憾。我在主编《中华文化画报》时,做好了一个介绍周汝昌先生的专题,又不巧因某个特殊原因没有发稿出来。在1998年出版我的篆刻集时,周老欣然给我写了序言大加肯定,我曾几次在他的桌子边给他刻印,他喜欢白文印,喜欢听我刀行石上的可可声响。周老还与我有多次通信,讨论问题,并曾作诗赞扬我的章草书法,令我感动。前年,值《红楼梦》辩论,我写了一篇“和稀泥”式的文章,名叫《只缘不在那山中》时,周老读了,上午我正在办公室,他专门打电话过来,兴奋地说,“同辈学人我就不论了,在当代学者中,能有如此通透的文笔的,不作第二人观”。我知道,这样的美言,倒不全是周老对我的偏爱与谬赏,而是他对当代学术界为学为人的期许,以及学术思想和研究方法的实在希望。
周汝昌先生可谓我的忘年交,一直对我鼓舞有嘉,但我似乎与先生总是有些“机缘不到”,不知能为先生做些什么,所以常常泛起一股歉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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