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甘印象
崔自默
清晨,起个大早,欣赏夜里没看真切的蒲甘。
古与今,圣与凡,在这里结合得如此完好。
远近可见无数佛塔,沐浴在清晨暖暖的阳光里。炊烟四起,斑鸠歌吟。鸽群扑棱棱飞过,仰头看,正是月亮。
记得夜里车行林间路,有土而无尘。月亮在云间隐没,略带金黄,照耀万里。树影婆娑,轻雾飘摇,草地开阔,宛如仙境。
在炊烟中,耳边忽响起不紧不慢的唱经声,心随静远。
有人著书筑屋,有人造塔修心,或忙碌或悠闲,却无碍岁月静好。在缅甸蒲甘,我愈加意识到,能否幸福淡定与物资是否富足无关。
云淡风清,本是大好风光。自然和谐,敬天敬人,安贫守道,是多么值得赞美和崇尚的社会生活。谦卑、礼貌,不作非分之想,这种忘我,或许来自于某种落后与保守,却远胜尔虞我诈。
很多珍贵之物,比如日月星辰、春风秋水、山色花香,你不必花钱,但你得花时间。
决定旅游出行,需要一股冲动。决然放弃,自在拥有,其实,没有放不下的。你,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在蒲甘,造塔曾经成为风尚,不管当时社会状况如何,但对后人而言,无疑是一笔财产。他们或许背负一生的劳苦,来实现此生的价值。
这无尽的苍老斑驳的塔林,是无数信众对自己的尊重,对自己精神的肯定,对自己灵魂的寄托。他们没有留下名字,我却可以真切感知他们热情的眼神。
这里的砖塔太多了,都很优秀,以至于你开始司空见惯,不太在意。它们很多都已经坍塌毁坏,但不失昔日的风华。
光脚登塔,感觉温热。不必先到塔顶,仅是绕塔基层一圈,感受静谧与轻松。塔围栏四角,有残损的石雕佛像坚守着。背对太阳,火辣辣的。面朝塔身,看砖缝间冒出的花草,看蝴蝶飞舞栖息。深呼吸,彻底沉寂。鸟虫声此起彼伏。一口气攀至塔顶,举目四眺,大塔小塔参差错落于蓝天绿荫之间。
灿烂地北望,远处是伊洛瓦底江。一架马车带着铃铛脆响行在塔与绿茵的土路上,还有几个外国游客骑着自行车。
憧憬辉煌的蒲甘帝国。人们虔诚地造塔,把宝物默默储藏其内,也许可以肯定,他们没有预测到这塔林的意义,各色不同的塔身,都是无语的昭示,是一叠叠巨大的不朽的贝叶经书。
这是人间恢宏的艺术,是人类伟大的行为。
这些砖塔有的体积十分庞大,富丽堂皇。对比古希腊帕特农神殿或埃及法老金字塔,你会明白,只有对神的膜拜才可能产生如此规模浩瀚的工程,叹为观止。
一只松鼠爬过塔与树之间的连线。驴慢慢地嚼着青草。对此,你可以无动于衷,但你必须承认,你不可能完成如此震撼的作品。
贴金的佛塔金碧辉煌,鸟的乐园。行人赤脚登临,都在惊叹。
车行路上,互相礼让。这里的路有尘土,人却是干净的。
长河落日,云霞变幻莫测,残阳如血。云峰如泼墨,树枝如龙虬。音乐伴奏,路边油灯点燃。进塔,墙壁斑驳却干净。佛光普照。四方向有窗,可观外面,一幅幅立体的绘画。一老一少坐桌上弹唱,小女儿如仙女,嗓音清脆如银铃儿。
在这天与人的自然景象里,我嗅到了中西方交融的和谐气息。
造塔艺术是人类的奇迹。繁琐中见精致,认真中显虔诚。整体结构外观层层无尽,环环相扣,参差掩映,鳞次栉比。13世纪的砖塔体量巨大。外部装饰有西方教堂哥特式建筑的挺拔。外部是松鼠与鸽子的乐园。我感觉每块砖都放射着光芒。
把伟大换作平常,用平常集成伟大。
红砖是灿烂而浑厚的。这里,斜阳草树,一切都极具姿态。行在一条条晚晖里,仿佛金光大道。这种感觉必须当时把握,一旦离开再去回味,就已经黯然失色。
美妙的清晨,我肆意地享受阳光的温暖。露珠,经声,杂树,野花。一只小狗天真的眼神打动了我,它跟着我散步。一只大狗忽然跑过来,唤它回去。一对年轻人骑着摩托车云兴霞蔚地开过去。
太阳起来了,我开始“负暄”。晒太阳,对城市人而言竟成了一种额外消费,我不禁叹息。在植物园,我有了跑步蹦跳的的欲望。蓝天白云不是一个高雅的词汇,却是一个奢侈的概念。
蒲甘是一个不像城市的城市。对它说经典已经失去意义,它的每个切片都经典,随时随地创造着经典。
不来蒲甘,你会过于看重或轻视某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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