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只麻雀
文/崔自默
是我办公室北面的那只窗户,纱窗不小心掉了,而我一时懒惰,没有把它装好;又为了通风,只要我在办公室,便常把它洞开着。
星期天的上午,我在办公室的电脑边写东西。忽然听见麻雀的鸣叫,原来是一只麻雀经由那窗户闯到了屋子里。
它一定是习惯了窗外的开阔世界,一到这活动空间有限的地方,便立即感到不自由,感到不知所措。于是,它开始四处碰壁,我听得见它撞在窗户玻璃上的咚咚声。我挥手向它示意,指示它出去的路线,指示那洞开的窗户;但它偏偏不明白我的意思,继续碰壁。我为它着急,我可以感受到它的痛苦,听到它急促的呼吸声。
我小心地接近它,试图把它捕捉住,放出窗去,但它警觉地躲闪着。它累了,栖在沙发上,我不敢打扰它。一会儿,它恢复了力气,又开始四处奔突。它停在我电脑的键盘上,焦躁地啄着键盘。我担心它把液晶屏弄坏,便把它轰开;它一定是误解了我的好意,腾身到了书架上面,翅膀扇动起来,尘土飞扬。
就在我躲避尘土的时间,它从开着的门飞了出去。我有些释然,但立刻又担心起来:因为一旦它走进楼道,就不知会闯到哪里;即便是办公楼的公共卫生间,窗户也是有纱窗阻拦着的。对于麻雀而言,整个楼是封闭的空间,它会穿行楼梯么?从五层到一层,按一定的路线走到大门口?不会的,它不懂得在每层的楼梯处正确地转弯,往下一层继续同样的动作,它一定会随时误入歧途,重新在每一层的楼道与门窗之间开始盲目的冲撞。不会的,即便它到了一层的大门口,也走不出去,因为大门是电动的,它那小身体,不能让大门自动打开。也许,还没等它走出这楼去,它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这么想着,我追出去,在楼道里找它,但见不到它的一丝影子。
我黯然地走回我的办公室,坐回电脑旁。我无心写下去,我担心这只迷路的麻雀。我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把窗子的纱窗装好;为什么不把窗子关住,把那只麻雀捕捉住然后把它放生;为什么会允许它从门出去,进入一个更大更曲折更危险的封闭空间……但愿现在它已经出去了,从哪个不小心开着的窗子出去了,自由了。
忽然听见几声鸣叫,对,就在门前,是那只麻雀,它又回来了!在对面办公室的门口,它正低头看那从门缝透过来的光线,试图钻出去。我异常欣喜,悄悄地把另一扇门也打开,回到座位上,希望它重新到我屋子里来。
它进来了!上了沙发背。我迅速到门口,把门关住,以防它再从门出去。
它躲到了沙发下面。我探手下去,几乎就要抓住它了。它却从另一侧出去,飞起来,刹那之间,飞向那洞开的窗子。但是,它又停下了,它一定是失望了,一定是尝够了盲目冲撞的痛苦。它就停在那窗台上,离外面的自由世界近在咫尺了。
你是在等我么?我轻轻走过去,怕惊吓它,向它温柔地吹着口哨,学着它的叫声。
它飞起来,一转身,便消失在了窗外。我兴奋地喊了一声好,随即听到它在外面响起的一串欢快的叫声。
总共1页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