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友人八问
崔自默
一问:你能谈谈与范曾的相识和交往故事吗?
答:其实这个问题我不是很想谈。我过去的一些随笔日记,以及《得过且过集》一书中,记录了我过去与很多老先生和朋友的交往,当然也只是显示了一部分。其中就有与我导师范曾先生的故事。在《范曾散文三十三篇》一书我写的跋文中,谈到我与范曾先生的相识。我在2000年读博士期间及前后大约6年之间,与范先生交往甚密,朝夕相处,那种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明白的。我性格很单纯,说话直截了当,会无意中得罪很多周围希望从范先生身上有所“斩获”的人。“淡于酬酢贪于学;迹在丹青悟在诗”,范曾先生赠我很多里联语,此其一。我平常与人为善,范先生也说我过于慈悲,当初我宽怀对待和倾力支持的人,现在有的成为中伤我的积极分子。也许是因为利益吧,很多人竟然颠倒黑白,故意离间我与范曾先生的关系。包括范先生书画的真伪鉴定问题,很多商人不择手段,我不愿戳穿个中把戏和奥秘,一来觉得不愿意树敌,二来担心先生的整个市场行情受到波动。作为范曾教授的第一位博士生,我与范先生的关系是纯洁的、微妙的。我相信,在多年后,那些现在仍然唯利是图的人会现出其原形的。事实胜于雄辩,时间说明一切。另外,我在很多场合公开表示,我是范曾先生的骄傲;我爱我师,我更爱艺术。我之所以努力创作,就是为了不断进步、不断超越,对得起先生的期望。
二问:你来谈谈什么叫艺术好吗?
答:我在“三心”的《心鉴》一书中,专门有一章提到“艺术的概念”问题。记得其中一个小标题是“艺术就是扯面”,总不能说粗俗地说“艺术就是扯淡”吧。“艺术”是个概念,不同的人可以不同的理解。艺术行为是个过程,中间包括很多环节。很多人糊涂,自我制造矛盾,把不同环节的概念混淆在一起谈论,驴唇不对马嘴,好像显得有挑战性、学术性,其实是糊涂。我主张“艺术研究科学化”,其中主要的环节就是概念的分析。我在《艺文十说》一书中,也专门提到“概念说”,我们几乎所有的文艺争论,都是概念的模糊不清,有意的或无意的。当然,越来越热闹,才有饭吃;说清楚了,还怎么蒙人?艺术家是一种职业,是依靠“艺术”这个概念来谋生的工种。正如体育运动,冠军只有一个,但参与的运动员却很多。超一流的艺术大宗师、巨匠绝无仅有,次之的大师、大家、名家,可以有。都不容易,都需要吃饭。现在文化产业大繁荣,艺术市场繁荣,这个行业会比以前好混,但是要自尊、有信念、有思想的艺术家,需要有国际视野,有人类文明的高度。
三问:你来谈谈儒释道好吗?
答:你这些问题都是大的哲学问题,好在我都思考过。文化就是地图。对某些文化问题了如指掌,不是因为聪明,而是熟悉。万法唯识,都是常识,没有知识。所有街道胡同都熟悉了,就知道很多走法,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就糊涂。对文化的研究也是一个道理。很多学者专家自以为了不起,那要看跟谁比。比一般外行当然强很多,但比通才、大宗师,就差远了。智慧分为很多层次,文字智慧是最低级的,上升到观照般若、实相般若,那才厉害。诸法圆融,才敢讲学问、问学、学术、道理。至于儒、释、道三家之学,单看一门就足以令人皓首穷经。“书到今生读已迟”,读书需要通,如走路,要博闻强识,懒惰肯定不行。能不能行,看一个人的时间分配就明白了。谁家里生活都有事情,柴米油盐、妻儿老小,都照顾到,难啊。所以,要成就事业,需要全身心的付出、牺牲。然后,如登山,才能不断提高境界,才能日有进境,才能俯瞰、观照。儒、释、道是上山的三条道路,只是路径不同,到顶峰的高度是一致的。如果哪一家还跟别人打架、斗嘴、矛盾、对立,一定说明它不行。“诚、虚、净”三字,是我总结的关于儒释道三教三家三学的精髓。33个字:“诚、虚、净:儒家尚诚心,道家尚虚心,佛家尚净心,中国文化贵在教育并实行此三心也。”我有专门文章《“诚虚净”三字教》来阐述其中道理,并有书法、茶、香、水等实物来验证、体现。
四问:谈谈你如何走上绘画道路的?
答:这个问题我也谈过不少。为此,我专门写有《专业即专心》一文来阐释“专业”问题。外行和专业,怎么区分?我从理工科转移到文科,别人觉得我是外行,那才是外行。外行是职业、混饭,不喜欢。对于艺术我是根性的喜欢,虽然走弯路、曲折,正验证我获取知识的全面和深刻。知识是全息的,传统认识的专业,其实很单薄、肤浅。专业其实是广博的,是需要很多背景知识作铺垫的。博而后专,“厚积厚发”。文怀沙翁给我书写了章太炎的联语“道文期一贯;精博欲兼之”,是勉励我,还给我取一个名号“三士”。我的成长道路上,得到很多前辈大师的鼓舞,季羡林、张岱年、张中行、华君武、王朝闻、周汝昌等等。我羡慕大师,也因此而有动力。如果没有动力、欲望爱好,就不会坚持地走下去。很多人心猿意马,面对艺术只是消遣、欣赏,而艺术对于我而言是生命。我从小受父母的影响,喜欢涂抹,但到大学才正式写字刻印画画,研究生前后比较专业,博士生后成为职业画家。原来作为学术研究,包括美术史、美学、文学等等,是理论。我觉得应该尽快抛弃文人笔墨的游戏,要洗心革面,于是下苦功夫临摹古典,尤其是线描经典,包括《八十七神仙卷》《永乐宫壁画》尤其是去年的《石涛百开罗汉画册》,那真是不容易啊,需要心、眼、手的配合,需要匠人的劳力和宗教的虔诚,一般文人是下不了这个苦功夫的。熟能生巧、游刃有余,没有量的积累,不能神乎其技。其实,我不喜欢画工笔,只是为了市场需求;我最喜欢的是我的山水语言、现代水墨语言、“默纸”的文明符号意义。
五问:你能谈谈微博吗?
答:这个问题我谈得更透彻了。画家不接触新媒体,不懂英语,是固步自封,是小农经济、小本买卖。农民习气和市民作风,是必需客服的。走向国际,才会领略到我们差在哪里。谈弘扬民族文化,连外文都读不懂,那是痴人说梦。接触新媒体,又不能为之左右,人云亦云,还要有自己的主张。别人是“微博控”,我是“控微博”。微博只是我的书写和传播工具之一。我有习惯,有想法随时记录下来,以前是纸条,现在是微博。我有目的地写了很多系列,现在已经编辑出版了几张,以后还要更多。另外,微博作为新媒体有社会功能,而真正意义的艺术家,应该关注社会,所谓纯粹,是自我陶醉、自我麻痹、自我作古。没有生活的艺术,是陈腐的古董,是机械的复古,没有存在的必要。艺术为什么存在?艺术为什么服务?这些都是另外的话题,不过生活作为艺术的鲜活源泉,这一点毋庸置疑。微博体现生活,是便捷的,利用好了有利而无害。
六问:谈谈你最满意的作品好吗?
答:篆刻、书法、写意荷花、工笔花鸟、微山水、视觉场新水墨、草稿画派、线描人物以及油画、版画、粘贴、雕塑、瓷器、紫砂、摄影,等等视觉艺术门类,我几乎全部涉及。知识是一个连通器,这些门类作好了都不容易。既然都是我的作品,也都代表我不同阶段的感觉和寄托,就都有可取之处。我基本是交叉进行,根据不同画室、不同时间、不同感受,创作不同作品。不能糟践时间啊。假如只是一种作品,倒是省心了,似乎可以懒惰了、悠闲了,其实更是无趣。画一个模子一样的画,简直是自我摧残、糟践艺术。当然,如果一定要说我最满意的作品,那应该是遵从我的“难度说”,线描精品难度最大,也应该是最珍贵。当然,“默纸”和雕塑等作品凝结着思想高度,更珍惜;不过这些作品是面向国际的、未来市场的。
七问:你谈谈当下画坛好吗?可以说说美协与书协吗?
答:刚才我提到艺术家是一个行业、职业,艺术属于谋生手段。画坛如树林,芸芸众生,纷繁复杂,是自然现象,也允许存在。艺术品作为特殊商品,有文化的纯洁性,也有市场市井的复杂性,很正常。各人有各自的福报、因缘,都不容易。我提出《价格决定价值论》,就是看到市场和人生、艺术的主观性,不是客观的,所以难以一律,说不清楚。大道理明白了,就会发现,风平浪静。“微波喜摇人,稍立待其定。”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假如接触深了、密切了、死盯住一个旮旯看了,就觉得问题严重了、复杂了。画坛相对还小,小把戏,比整个世界经济社会简单多了。至于美协书协,圈里人觉得热闹得不亦乐乎,在外圈里根本不知道谁是谁。我是一个特立独行者,寂寞孤独是我自愿的选择。我可以和光同尘,那是为人处事方面,但对于艺术净土、高贵,静穆的伟大,没有同行者。知音当然很多,但内心的孤独只有自己解决。说来奇怪,书画圈之外的知音高手反而更多,也许是没有竞争的缘故,更主要的艺术的相通性。还有就是国际性,很多国际艺术大师理解我。
八问:可以谈谈拍卖吗?还有创作环境吗?
答:关于拍卖我也写过不少话题,主旨是说,拍卖是市场推广和营销手段,是品牌打造和宣传手法。媒体说我开启了中国画的“平方寸时代”,也有人质疑我说是偷换概念、投机取巧,我都不反对。中国文化和艺术传统中有很多环节,不是定论。传统以平方尺论价,而我的微画在一平方尺之内,所以核算成平方尺就会十倍或几十倍地放大,这既是科学问题,也是我对传统的质疑。还有,既然是宣传,积极宣传是正确的,没有愚蠢的人故意来反宣传的,这之间得便宜的是拍卖行,可是有品牌意义的拍卖行也不是轻易得来的,人家也是付出成本打造出来的。包括雅昌艺术网的权威指数,也不是轻易得来的,也是长期正规运营得到普遍认可之后的地位。再说环境问题:时代移人,环境造人。同时代的人社会环境都一样,就要看他有没有历史眼光、全球视野。有历史眼光就可以穿越时间,承前启后,破旧立新;有全球视野就可以跨越空间、交通文化、提升文明。所有创作环境中,以人为本,人是最大的变数。人以群分,接触人群的层次,决定一个人的成长道路、思维习性和认识高度、造诣水准。我因为“盲目崇拜”、虚荣、好名,阴差阳错,有幸与上一代几乎所有文化艺术大师有过交往;我因为“命运不济”、工作不顺、挑剔、不合群,所以改变不少职业,也因此不得已掌握了很多生存技巧和常识;我因为欲望大、不知足、好高骛远、愚蠢、天真,所以一直保持着对艺术的浪漫追求。此外,我还不自量力,因为我自信人力之中自我是关键,自心是根本。善根福果,道德自律是高贵的本性,能贡献才是幸福。
总共1页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