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自默
忽然有朋友来电话告诉我,《北京娱乐信报》和网上都有消息,说在病榻上的季羡林先生近日撰文,表达了他要“请辞”摘掉三顶“桂冠”的愿望。我立刻明白朋友给我打电话的原因,并告诉他,这事与我毫无关系。
的确,我在前些日子写过一篇《季羡林是国学大师吗》的文字,但我在这篇文字中只是叙述了一个故事、一种现象,并阐发了我的一种评价事物的方法,其中没有任何针对季羡林先生的贬低性的文字和意思。事实上,我很尊重季老,曾经与月照和尚数次去过老先生北大燕园的家,也与我的导师范曾教授一起去医院看望老先生。老先生到了繁华落尽见真纯的境地,很坦呈,一如他的文笔。
季先生想要摘的桂冠有三顶:“国学大师”、“泰斗”、“国宝”。我认为,这三顶帽子对季老而言是当之无愧的。记得在季老九十华诞,范曾先生所作寿联就有“群星以北斗为尊,万里蒙庥曾贺米;学界持南山作寿,千秋有幸待烹茶”的句子。现在季老之所以不愿欣然接受这些桂冠,还要请辞,大概一来显示出一位老学人的虚怀,还有一点就是展示了他超越常人的自信。这三顶帽子现在已然满街乱飞,已然桂不再桂、冠不复冠,所以对于季老而言,这不但没有什么价值,反而优点累赘、滑稽;何况所谓“桂冠”,又不是官职,本来就是虚的。
桂冠虽然都是别人给的,但它的价值如何,有时却需要自我内心的认定。自己有底气时,不需要别人加封。不虚心时,往往还是心虚的表现,大美是无须多言的。由于人事关系的原因,没有被评为正教授,有人便自己可以给自己的名片上印上“超一级教授”,这也无妨,只要自己觉得舒服。自己既觉得舒服,还可以再怂恿别人给自己继续添加几顶帽子;自己觉得不舒服,当然可以弃之如敝屣。
大师自己携带光环,不需要别人去给他佩戴。
其实,我觉得季老的辞冠,或许只是在文章里那么随意一写,表示一时的真实心境而已,被今天记者和媒体郑重其事地当作话题讨论起来、炒作开来,惹得很多学人开始较真,甚至牵扯得有人也怀疑季老有“做秀”之嫌,这大概才最违背季老的初衷。也许还会有聪明的好事者,遵循中国儒家“当仁不让”的传统精神和美德,不但不主张季老辞冠,而且反其道而行之,继续加封季老为“太师”;如是,以便在“太师”的后面开辟出更多的“大师”座位,省得有些人着急、内活攻心,此举不但可以满足媒体挖掘兴奋点的愿望,或许还可以鼓舞士气,激发学习国学的志向。季老也不妨敢为天下先一次。
[附录]
“季羡林是国学大师吗?”
崔自默
听说文化所的博士生面试中,有这么一个问题。有人问我应该怎么回答,我说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权且不论这个问题的本质所在和意义何在,因为那根本无法弄清楚,仅就其可以启示的思维方法和研究方法而言,我以为就足可以不以一言以蔽之。
上面的问题,我觉得可以有这样几个方向进行思考:一,什么是国学,国学应该包括哪些内容?二,是否可以称国学大师的标准是什么?三,公认的客观标准既然没有,那以主观的揣测来“我以为”或者“我觉得”一番,就足够了。四,既然真理和实际很难实现,干脆说不知道,也算客观;但如此回答要承担一些知识匮乏没有主见的风险。
国学包括儒、道、释以及其他可能包括的文化思想的方方面面,尽精微,至广大,可虚可实,可大可小,可理论可实践,不可端倪。仅以某一领域或方面的知识,而不能贯通融合人文精神,难称国学;做人诚朴学问深厚但知识有疏漏,也不能称国学。
大师之“大”,也是相对的,正如比个子的高还是矮,也是相对的。高个子相对于比他矮的可以叫高个子,但与比他更高的个子来比就不能叫高个子。
苟非其人,虽工不贵,艺文与做人遵循一个标准、一个道理。因人论学,介入感情因素,失之公允,谁也避免不了。我读过季羡林的东西,对他的学问不生疏,甚至认识其本人,他对我也不错,我当然就觉得他是国学大师;否则其他情况,比如我认识其他的先生,对我更好,结论就是另外的了。如是说话,不是不可知论,而是不迷信,是客观、是辨证、是科学,是实事求是、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