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自默篆刻浅谈
文/鹤菁
“第一快刀”,我第一次看崔自默刻印,就脱口而出这四个字。他当时就说:“不是‘第一快刀’,是‘第二快刀’。”“那谁是‘第一快刀’?”我问。“还没生出来呢”,他大笑,接着说:“马快枪沉,是我在刻印时想体会的一种感觉。其实,刻印的快慢无所谓,要紧的是要好,不好,光快有什么意思?当然,慢的也有极好的,只是我不愿意那样刻;假如自己受了累,让人看着也难受,结果再又刻不好,得不偿失,就更没有什么意思了。”
崔自默印好文章更好,说话也讲究逻辑。他本科时学自动化,研究生时学计算机,读博士时学中国艺术史,可谓文理兼攻。他重视科学和艺术的融合,常说,艺术与科学虽然是两回事,艺术不能量化、说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在从事艺术创作时必须具备足够的科学思维和科学素质。崔自默身体力行,他既研究中国的文学史、哲学史、美学、画论、书论,也研究西方美学史、艺术史以及科学发展史。他说,想当学者不容易,当学者型艺术家更不容易。一知半解,就不能贯通,我们的很多理论家写文章没有条理,批评家说话或者没有见解或者荒唐无理,原因就是不能辩证。
谈到自己的篆刻,崔自默说他沾了理论指导实践的光。他的篆刻也像他的人一样,有条理,思路清楚,每一刀都很“透彻”,是怎么刻出落得都清清楚楚。拿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刻印就像我的为人,要把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全都袒露给别人,省得彼此花时间去了解,白白浪费了工夫。”
崔自默刻印从不打草稿,给人刻印时,听完姓名,就直接操刀,一挥而就,只两三分钟而已;刻完后,也不再更改一刀。他说,刻一方印就是一段时光和一时心迹的自然留驻,没有必要涂涂改改,腻腻抹抹。
“似不经意”,是崔自默常说的一个艺术概念,他打比方说:“舞台上的杂技表演,演员的表情是自然的,倘若让人看出累来,就没有了美的享受,虽然他(她)在表演时很吃力。”崔自默刻印轻松自如,似乎一点也不费劲,但奇的是,他刻印成功率却很高。他走刀有力度,稳、准、狠,可见他下过苦工,尤其是在秦汉印的风格体会上用功最多。
以我的浅见,崔自默篆刻有四个特点:
一、印面苍茫自然
崔自默磨印石料时用粗砂纸,自然留有划痕,那不是他在刻完后做有意敲打磨琢出来的。他说:“费了工夫磨得很平,然后再人工地制作出苍老的斑痕来,是愚蠢的绕弯路。”
二、印风整劲茂密
崔自默刻印无论刀法或者线条怎样,但它们总体地搭配效果却是整齐的、规矩的、刚劲的、茂密的,真是得秦汉印之精髓与神骸。
三、章法随意奇崛
崔自默近来刻印常出奇招,三个字(甚至四个字)也都排在一行上,森然挺立,可谓“胆敢独造”(齐白石印语)。
四、刀法简劲质朴
崔自默刻印一律用单刀法,直冲过去,只是在下刀和收刀时有细微的变化;尤其是收刀,用切法,常带划痕,但遇到同样的几个线条(如多个竖画)排列在一起时,则收刀一定是变化的,其中的一个方法,就是使它们切出时的角度有所渐变,不会在同一个方向。
简单并不意味着单调。崔自默纯用单刀,一冲而后一切,简而又简,但他能同时兼备双刀的厚重,这除了功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简单线条之间恰如其分的组合关系。对于别具匠心的组合关系,他比方说:“同样是两千字的文章,每个字也都认识,为什么这篇好而那篇不好,就是因为字句与段落的搭配与组合关系的不同。再如一张脸,同样的五官,挪位组合,可以很漂亮,也可以很丑。”“组合关系”,就是美的构成法则和规定,正像建筑师的图纸设计,要依靠基本知识,更要有审美眼光和艺术感觉。
崔自默用刀如笔,简单的“一冲一切法”,实际上包含了传统最主要的刀法,而且,他那潇洒的带有笔意的收刀划痕中,有意无意间实现了刀与笔的和谐统一。
五、篆法从容,白文尤佳
崔自默篆刻不打草稿,随即机而化,因地制宜,不做刻意的安排,所以,他的篆法也从简,容易识读。他认为,篆书和草书一样,后来的简单和省便的写法,也是从以前复杂和标志中来的。崔自默篆法有特点:“如‘口’字,四个笔画头尾相连,搭续处有变化;如宝盖,四刀完成,上面的结构依靠两段简单的线条搭接而成,简单而自然。
以刀法的明晰性见长的崔自默篆刻,加之上述一些特点,故而他的篆刻以白文为佳。他自己也承认,除非别人特别要求,他一般不做朱文印。“白文贵痛快,朱文贵安排”,这是《崔自默篆刻集·后序》中他的独白。
以豁达看生活,以爽朗观艺术,传达文情,显示心性——这是崔自默篆刻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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