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自默素描
文/付秀莹
“我是跟随艺术的一条狗。”
总想写一写崔自默,但始终觉得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工科学士、理科硕士、艺术史学博士,崔自默有这样复杂的学术背景,文怀沙翁戏称他为“三士”。理论之外,他工书,善画,精篆刻。他是性情中人,有着浪漫的艺术情怀,但思维缜密,办事干净利落。他满口流利的英文,却偏能用古韵写得一手锦绣文章。他除了使用计算机,就是毛笔,全副的现代化办公设备没有使他失去满腹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还是三十多岁的青年,与他交往的朋友竟曾都是文化泰斗、学界硕望、行业精英。刚届不惑之龄,圈里圈外,崔自默的博学、通透和道行,确是早有公论的了。
在众多“仰视”的目光中,崔自默不动声色。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夸我,我很快乐,但同时,我还是很不高兴”,众愕然,他接着说,“因为你夸的还不到位啊”。
和崔自默在一起,很少听他谈及他的过去,直到有一天,他送给我一本写他过去事情的书,《从前》。“我永远忘不了故乡村里的那个小院以及在那里度过的那段少时岁月……”慢慢的,我多少懂得了这位农家小院里走出的大才子胸中的块垒与郁结。
来自冀中平原农村的崔自默,18岁走进城市,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乡间情结。现代都市的喧嚣,似乎对他不甚相宜。在骨子里,他可能更属于那种田亩野耕的优游情趣。
如今的崔自默,再也不是深泽县南张庄那个懵懂浑沌的乡野小子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然而,那深深融入血脉的故土风物,怎能不时时夜来入梦呢?他生命的根须,早已深深地扎入乡间的那片热土。
崔自默说,“走过了曲折的路,我能从事艺术创作,很幸福。我深爱中国文化和传统艺术精神,我是跟随艺术的一条狗。”听到这话令人肃然起敬。此岸彼岸,他分得清楚,他知道计算生命里的得失。
“不是我高,是山高。”
“谦虚需要资格。学然后知不足,我无学,所以还认识不到自己的不足,所以不知道谦虚”;“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也能使人进步,因为你要说到做到,要实践自己的诺言,这是一种上进心、荣誉感”,“比谦虚,一般人不及我;比狂妄,一般人也不及我”,崔自默说话总是这么诙谐,取径通幽,平中见奇。
“我不把艺术当艺术,而是把艺术当生命。我玩的不是艺术,而是生命。在这个过程中,我得到无比的快乐,也得到莫大的收获。”谈起艺术,谈起对于艺术事业的挚爱,他感慨良多,同时眉头也凝重许多。
多年来,凭着超人的聪颖与悟性,凭着惊人的毅力与坚韧,更是凭着对于艺术事业的痴迷与执著,崔自默在生命的旅途中,经受着筚路蓝缕的磨砺,同时也收获着丰厚甘甜的果实。
崔自默吃穿着中国历史,诗书画印是他的生活内容之一,而儒、释、道,则贯穿在他的思维习惯之中。他是现代人,有现代人的所有烦恼;但又不全像现代人,他依赖传统的东西来摆脱眼前的不悦。“理想是远水,近渴是懈怠,我要用远水来解近渴”,他有如是说。
一次在饭桌上,有薄极的煎饼,味道甚佳,众人正咀嚼有声,崔自默却以筷子蘸酱在上面写字,继而玩味良久,方才卷而食之,其率性天真若此。古人有所谓“书空”之说,是用功的代名词,真实不虚,在聊天时,我发现崔自默的手指常常下意识地勾画,可见他对于书画的用心与经意。在他的日记中,可以找到他在梦里作画和作文的记录,如此认真,一天顶三天用,他的画艺的勇猛精进和日有进境是必然的了。
周汝昌先生在为《崔自默篆刻集》作序中说,“印人印家,必先知书之外,亦须知画、知雕、知塑,亦须知文、知道,一言以蔽,必须知我中华文化之精髓命脉,而后可与言印事,否则不能为印”,此言极是。崔自默治印神速,而且,按照周老所说“仿佛石涛之作画,丘壑在于胸次,层出不穷”,那应该是源于多方面的艺术滋养吧。
被形形色色的赞誉之词所包围,崔自默自有一套独特的辩证法。“不是我高,是山高”;“不是我厉害,是道理厉害,是文化厉害”;“人家哪里只是尊重我,而是尊重中国文化,尊重中国文人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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