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居的理由——专访崔自默
撰文/《颂雅风.艺术月刊》戚如杰
修习瑜伽,有时只为了能够慢下来,体味那一时超然物外的心境。行云流水的音乐,柔软绽放的肢体,把身体和心里的重负一点点清理出去。静心理气,心与身合二为一,不再向外而求,反闻自性。
许多人越来越喜欢这种运动,是被这种气场所吸引。而打造一个能释放压力的家,也能达到如此效果。承载方式不同,目的却相同。因为对个性的追求,从来没有唯一的方式。有时想来,追求舒适的家居环境,只为适合就好。
艺术家崔自默,是范曾教授的第一个博士生、开门弟子。我们到访了他临近鼓楼的、被他称为书房的家。对他而言,这里只是一个画画、读书的地方。没有卧室和厨房,客厅只有一个卧榻。不设电话,却一定要连着网络,营造一个看书画画不受干扰的地方,却也不与外界完全隔绝。
到访他家的时候,低音炮里正放着轻柔的佛教乐曲。焚一支沉香,泡好一壶他自己的“诚虚净”茶待客。
艺术家的随性、对个性的追求、高层次的审美标准,以及富裕的闲散时间,让艺术家的生活别有风韵。艺术的印记,落在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摆件上都清晰可见。对艺术的热爱与追求,使得他们的雅兴更有得天独厚的助力。即便是旧货市场淘来的老物件,也能与家中的现代派家居相得益彰。
你一定会迷恋上艺术家形形色色的家居布置。这样的生活虽不属于自己,却也能有所启发,随之营造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
宁静与沉稳是第一要求
崔自默的“家”,以中式的装饰风格为主,延续传统精华,进门摆一个木刻浮雕的屏风。为了符合传统的风水学讲究,使得造景和气息纡馀委曲,而非直白。又有明式简洁的卧榻、条案、博古架、官帽椅、琴桌、方桌之类的家具,古朴大方,给人以沉甸甸的历史感。空气中荡漾着淡淡的古香,令人顿发思古之幽情。
当我们问及为何选用中式风格为主,崔自默滔滔不绝:一是受传统思维的影响,二是自己追求简洁一点的风格。然而说起“风格”,他说风格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渐渐堆积得多了,也便露出了些所谓的“风格”。
在屋子中间,最惹眼的是摆放着的崔自默创作的一些雕塑作品,以及四处收集来的老物件。虽然琳琅满目,他却说这并不是自己最初希望的样子。“原本为了简洁,能够有一个安静的地方,读书画画休息都好,没想到东西越堆越多。没有办法。”
寡艺术不如众艺术
在一堆雕塑作品里,崔自默说自己的创作大多具有很强的随意性。“很多都是边聊天边捏来的雕塑作品。”甚至他说,他可以边聊天边画画,还可以抄写《金刚经》全文。
于是,有了下面一段有趣的对话:
问:你做艺术不虔诚?
答:为艺术献身?浅薄。那是虚伪的浪漫精神,或者说是无能的表现。
问:那一件件的艺术作品,你为什么还在不断地做?
答:我很享受。
问:你快乐么?
答: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享受痛苦。痛苦是必然的,痛苦就是快乐。
问:怎解?
答:如登高山。快乐和痛苦是同时发生的,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快乐的事情是持续的,虽然也很快乐,但我认为没有意思,很无聊。在艺术上要通过熟练劳动长技巧,在生活中要长本事,而所有的本事都要通过吃亏、上当、受骗来获得。
以物易物结交朋友
崔自默的很多工笔画创作,包括传统的线描、花鸟、菩萨和罗汉,不愿意轻易流落到一般人手里,于是这几年来很少再卖这类画。他说,画工笔画就是劳动,人家喜欢的就是你大量的“苦力”,觉得有价值。所以,他说他有时候反而会采取一种“易货”的方式,来让他的画作进行流通。
以促进旧物资的循环利用为目的“以物易物”手段,近几年很流行,可以实现对闲置物品的使用价值的有效整合。艺术家之间的以物易物,却更见雅兴。
在进门右手边的条案上,崔自默随手摆放了许多交换来的艺术品。有韩美林的雕塑金马,也有俄罗斯的人像雕塑,还有瓷器等摆件。
在厨房的门框上面,挂了一件鎏金的木雕。崔自默说,那是著名美学家、雕塑家王朝闻老先生当年赠给他的。作为中国美术界元老之一,王朝闻的手笔给无数人带来了美的享受,如他为《毛泽东选集》封面所作的毛泽东浮雕像,还有为人津津乐道的雕塑《刘胡兰》《民兵》等。崔自默回忆说,1998年自己工科硕士毕业后,他花一年半的时间作全卷特约编辑完成了22卷本860万字的《王朝闻集》(该书后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并获“国家图书奖”)的编校工作,其间得到王朝闻的赞赏,为他题写过很多字,有一天他赠送王老汉代瓦当时,老先生回赠了这件木雕。
图注:崔自默与王朝闻先生不同时期的几张留影
收藏之乐不若自得其乐
问:为什么会收藏毕加索的画?
答:我欣赏毕加索的用线,他是下过真功夫的。
问:怎么看待收藏这些名贵的画作?
答:“耻辱”!为什么我们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在世界上卖不到那么贵啊?哈哈哈。
说起收藏,崔自默取出包括毕加索在内的一些欧洲名家的作品。毕加索的速写——《绵羊》虽然不大,但确是经卢浮宫专家鉴定并由索斯比研究院专家推荐的。他还藏有19世纪比利时艺术大师莱昂·布鲁南、威廉·阿尔伯等的油画。问他为什么不悬挂于客厅,他说“还是宣传自己的画好啊”,哈哈笑,“其实是担心挂线断落而损伤画作”。
许多艺术家也都是玩家和藏家。如王世襄曾一生把养鸽、研鸽当作所有玩好之最,日夜惦记,非常着迷。于是有了这么一句有趣的话:“连玩都玩不好,可能把工作干好吗?”
在崔自默家中琳琅满目的“摆件儿”中,总能寻得好东西。他将朋友赠送的高大的莲蓬收集起来,别有一番韵致。他说,他会将这些莲蓬翻成铜雕,用来搭配他的佛像雕塑。让佛头有思维感——“莲界”——如如不动而又生生不息。还有,他从古玩市场淘来的老牛车的木轴,他说:“你看,木辐条没了,中间的车轴仍然给人法轮常转的感觉。我把它们整合在一起,是多么好的装置作品啊。厚重而莫测的历史感,就在平常的物件中。”还有一架旧式的手摇计算机,他说可以算数用,这可能是他理工科经历的爱好吧……
既非艺术也非工艺的“摆件儿”,处处闪耀着玩趣和审美的光芒。
最有趣的莫过于他收藏的几把日本老铁壶,为了满足喝茶的需求得来的。崔自默说是为了“补铁”。老普洱茶对水温要求高,老铁壶可升高水温,也可软化水质,令水柔软甘甜,使沏出的老茶能将茶多酚等精华唤出。崔自默说,他收藏东西特感性,“一阵儿一阵儿的”。他一下子收藏了十几把老铁壶,价格都不菲,尤其是錾金错银的,还有完全仿制青铜器样式的更显高级。细看这些老铁壶,器形完整,造型朴拙,壶身的图案用浮雕演绎中国画,壶盖与壶身贴合严密,壶盖上摘钮做工精细,转动灵活。老铁壶材质大多用生铁铸造,受中国文化根深蒂固的影响,诸多日本老铁壶中都有着中国书画与茶文化的基因,中国茶文化在世界的弘扬也在其中得到见证。“中国人使劲喝茶,把日本的老铁壶价格也炒高了。高级的甚至都好几十万了。”
问及以后如何安置这些藏品和自己的艺术品,崔自默沉吟一会,说:“人不能不朽,只能曾经拥有。世界上的好东西,只能流通。或许还要从俗,建造自己的博物馆,或者捐赠出去吧。”此时他的表情,有自豪,也有别的。
在聊天说话时,崔自默喜欢拿一支笔,在纸上不断勾画着——那也许是他“草稿画派”的资料与痕迹。瞬间即永恒。过程即目的。
总共1页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