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自默通信选之<<答李建奇>>(选五)
崔自默
建奇:
你的思维很快,可以不断提出新话题。我们可以“形散而神不散”地来谈环境和绿色,它们也都是文化现象,也直接出于一“心”。
刘彦和《文心雕龙》之知音篇说: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这是对人生和艺术知音难得的感叹,是普遍规律。假如容易得到类似高山流水的知音,那也就没有那个千古传诵的佳话了。《法华经》说“善知识者,是大因缘”,就是看到了主体客体的“合作性”,知音是彼此共同产生的作用,缺一不可。当代不是没有大师和思想家,而是缺乏认定大师和思想家的人。
对于弘一大师而言,肯定已是“久经沧海难为水”了,世事洞明了,应该也早已看破了,也可以随时放下了,但是,他能否随缘、自在,则还存在问题。只要是还是活人,只要还在红尘市井当中行走,虽然可以采取大隐、中隐、小隐的生活方式,可是只要他还在世俗的环境之中存在,在杂色的染缸里浸泡,他想完全超脱就往往是一相情愿。虽然他可以无欲而刚、知足知止,一片心境清凉,但是,他的烦恼虽然不再来源于自己,却还会发自于对周围群体的关心关注,也就是所谓的慈悲心、悲悯心、爱惜情。小乘佛法可以自己念经、得自在,但大乘佛教讲究般若波罗密,要普度众生,出苦海同登涅盘岸。
要想度人,谈何容易?从个体的主观的角度而言,自己尚且没有能力自觉、自度,何敢奢望教化人、度人?这一点,儒家讲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与释家一致的,也是一个必然经过的程序。开始设想自度之时,有所自私,在具备了相应的能力之后,开始愿意度人,走向无私。“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再从集体的客观的角度来看,人类群体良莠不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们的思想和行为难以和谐,又怎能轻易统统超而度之?何况人的思想是变化的,人心莫测,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刚强难调,旋出旋入”,一时清楚一时糊涂。教育的作用,就是要使人养成一个好习惯,顺势坚持下去,就是相对完美的一生;一蹴而就,一劳永逸,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会在讲究知足常乐的同时,倡导勤行精进、善根广植、饶益有情。
你夸我勤奋和敬业,我愿意听,也是对我的鼓舞和监督吧。我们只能勤奋,因为别无依赖,也只有勤奋耕耘之后的收获之时,心安而理得。“要想人前显能,必须背后用功”,孔子说“狂者进取”,就是这个道理。有了荣誉之心,使自己鞭策自己,活该,没有办法。此外,还有性格上的必然性,知之、好之而乐之,喜欢上艺术,就难以自拔,加之理论与实践互相促发,多学科知识相互关联,衍生开来,像原子弹的反应堆,欲罢不能。人在登高之后,可以欣赏到远近因素的多维的关联性,觉察出事物的复杂与混沌,以及事物发展的难以预料性。
至于“敬业”二字,开始时的刻苦学习或许不觉得什么快乐,渐渐成为嗜好,就乐此不疲了,转化为一种生活方式,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教育应该寓教于乐,激发求知欲和主动性,才是成功的。安居乐业之后,把艺术和生活融合为一,把职业和专业结合为一,难分难解了,就相对成功了。此外,按照宋儒的说法,天下学问,除了一个“敬”字,再无学问。“敬”,就是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能敬、诚,才能坚持、一以贯之,才可能因此到最后而有所会心、体悟,得到真正的大善知识。我写了个《崔氏三字经》:“诚、虚、净:儒家尚诚心,道家尚虚心,佛家尚净心,吾国文化贵乎教育并实行此三心也。”这三心,还是一心,三位一体,诸学合一。
你提到的明代紫砂大师时大彬,他把不满意的作品都毁了,是值得欣赏的做法。“物以稀为贵”。传世的精品少了,价格才更贵。其他艺术作品也一样,比如绘画大师齐白石有一方印章“废画三千”,就很能说明问题。把废画都扔了,留下的便是精品,这样既免得拿出废品去丢人,也免得泛滥流俗。这种慎重的态度,是必然的,也是必要的。那么,传世精品假如太少,喜欢者供不应求,怎么办?这个问话是个伪命题。因果有逻辑的先后顺序,现象与本质也不是一回事。实用价值和艺术价值、市场价格,是不同环节和范畴的概念,不能混为一谈,不能“鸡肉鸡毛一锅炖”。
地球是人类共同的家园,已是老生常谈,但人类大都作了耳旁风。人类不知足,自以为灵智、文明,彼此战争、折腾,还转而折腾地球、糟蹋环境,后果可想。可以想象,假如弘一大师今天还在,看到眼前的远近的问题,他会多么烦恼,烦恼之后又会多么冷淡。“眼不见心不烦”。也许,只有地球上少了最闹腾的动物之后,才会整体平静下来。当然,“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还会跳出其他动物主宰地球,开始新的轮回。“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佛学的这一论断是逻辑的推演;而“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理想状态,也毕竟只是以理想之。
好了。
崔自默2009-1-5 21:29
[附录]李建奇来函
崔博士:
您的《为道日损》一书,我曾经不至一次读过。八大山人是一个时代特殊的结晶,他的艺术和他的追求在他那样的时代,也只有达到他那样的境界,已属超品。也就是我们所讲的阶级的烙印。李叔同是近代人物里可圈可点的不落俗尘的世外高人,像他那样多情的才子,能皈依佛门,“看似大无情,实是大慈悲”,博士的这句评价实在比别人写本几十万字的《弘一大师》要有意义的多。大师在天上知道过了几十年后,地上终于有了崔博士这样一个知音,一定会很欣慰的。
崔博士我看《民勤宣言》的简便提法,应该总结为:“人心绿化,环境绿化,从民勤开始。民勤不仅是甘肃的民勤,也是中国的民勤,是世界的民勤。”是两层意思,博士意下何如?
读了您回信中“有时吃不上饭喝不上水,的确很累,但还是很感激他们”这段话,我向来是很佩服的博士您的好学与勤奋、敬业,海内皆知,不是我辈同龄人所能望其项背的。
您对狄氏的名言的论述,更是独辟蹊径,可见博士的见识之不凡。
您怎么看明代紫砂名家时大彬,史书记载“每有新作,如不惬意,即行毁弃,虽碎弃十有八九,亦在所不惜”?把博士用的“一将功成万骨朽”,可以用在时大彬的艺术世界里,改为“一壶传世万壶碎”。因此,时大彬的传世之作都是最好的,没有较好,享有“千载一时”美誉,您又怎么看时氏的这一艺境?
新年伊始,印尼又发生了7.4级地震,这难道不是环境对人类的无节制的索取的报复?汶川地震的阴霾还在我们的心头萦绕,不幸又一次在亚洲大陆发生,这难道不可以对我们这些欠发达地区的发展有所启发,并思考如何依照科学的发展观发展?
地球是人类的家园,可是它却被人类制造出来的各种灾难所威胁,住在地球上的每个人为了生存和发展,必须选择更好的方式来善待环境、善待生命。是吧?
大安!
建奇 2009-1-4 23:31
总共1页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