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西藏
文/崔自默
翻动笔记本,一张布达拉宫的门票掉了出来。
从西藏回来,都过去一个月了。再不写一写,兴趣都没了,当时的感受也都要忘记了。
人忘掉快乐是容易的,忘掉痛苦,也同样的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常见现象。
我去西藏,实际上没有品尝到什么痛苦,因为只住了三天半。为了这三天半,我准备了将近四十年。
这是第一次走进西藏。此前,很多年来一直想着去西藏,去看那里神奇的一切,去触摸那高山上的云,就在脚下穿行的云。那里的风景到处是美的,只要能端稳相机,拍摄出来的一定是好照片。可是,总也没有机会,确切地说,没有具体的人来具体地张罗前行的细节,所以,即便有欲望,也有时间,也一直没有实现过。
此次前行,也纯属偶然,与朋友说着话,就这么定了行程。在出发前的两天里,就开始吃高原安之类的药物,来提前预防高原反映。与同时聊起我要去西藏的计划,他是去过的,告诫我要多加小心,不能喝酒,不能洗澡,不能感冒,尤其是我这有气管炎毛病的人,不容易好,一旦感冒引发肺气肿,是很危险的。我听得有些畏惧,此前也是听说过西藏地区缺氧反映之类的话,所以心里竟忽然有了些犹豫,但总不能临阵脱逃吧。其实,应该没有那么危险的,不然去西藏的人那么多,也没听说过有多少人躺在了那里。
西藏在我心里的崇高地位,不仅仅是它的海拔高度,而是那里的文化气息,是那里的宗教情结,是那里的神秘。我如临至尊,是我自己,早已经在心里把西藏作为圣地了。
2006年5月17日,我踏上了西藏的土地。飞机降落之前,顶端带有残雪的连绵的群山,已经为我的西藏之旅拉开了序幕。拉萨贡嘎机场,四围便是这样的山。山在太阳的夕照下,山脊的曲线分明,阴阳明暗对比强烈,很有骨感。那最颠峰的一道白线,把山与天分割开来。
虽然还没有感到什么胸闷气短,但还是哪里也没敢去,直接住到经贸大厦宾馆,开始一杯杯喝红景天茶,大碗地喝奶茶。从窗户望出去,不远处就是山,布达拉宫也就在附近。
躺下休息,睁眼醒来,忽然觉得似乎脑袋和脖子有点不舒服,但还不强烈。已是晚上八点多,这里天黑的慢,天还亮着,大家出去就在门口吃牛肉面,到旁边捏脚,随后回宾馆,聊天睡下。半夜醒来,胸开始有点闷,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嘴唇是微紫色的。早晨醒来刷牙,一向的牙龈出血没有了,显然是缺氧。
5月18日上午十点钟,民委的同志来,领我们到大昭寺参观。阳光灿烂。寺门外有很多磕长头的,起来下去,起来下去。我们转着经筒进了门,清晰的影子洒落在不太大的空地上。这里房间的门都不大,也很低,进去必须低头,在不大的空间里,放置着很多佛像和经卷,里面又有着无数引人的故事。最珍贵的佛像,据说是流传两千年的佛祖像,来朝拜者排着长队上去,脑袋顶在巨坐的下面,虔诚祈祷。
十一点,大家回宾馆小憩,吃饭后休息,下午两点半,到哲蚌寺。哲蚌寺,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我不知道它的具体由来是什么,但忽然想起“蚌病成珠”这个成语,或许,里面蕴涵着的禅机,应该是无多隔阂的吧。
进了活佛洛桑旺久住的小院,上他的卧室,需要爬一段比较陡峭的梯子,侧边有电缆做扶手。他的门口是太阳能热水器,上面放着水壶。只有小侍者在,给活佛打了手机通报,我们坐着等他回来,我们在普陀山举办的世界佛教论坛上见过面。活佛回来,见面很亲切,很随和,坐下聊天,虽然语言不是特别顺畅,但交流是没有障碍的。
坐在哲蚌寺的大殿里,喝着奶茶,目光穿过黑黑的大门,可以观望远处的雪山。外面是热的,里面却凉爽无比。管理大殿的喇嘛身边,有几个大柜子,里面是成捆子的钱,我觉得在他眼里,这些钱不是钱,与那些要点着的一大盆一大盆酥油一样,与那一袋袋的大米和云南砖茶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哲蚌寺有八百多僧人。最吸引人的是大殿后面小山坡空地上的辩经场,百余名穿红袍的喇嘛一对一地辩经。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着地拍着巴掌,不断问坐着的,坐着的不断回答。场地上声音洪亮,只是我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辩论什么。我知道辩论的根本问题,是语言和概念,在这些喇嘛的知识范畴和宗教情结之内,他们的辩论对象和辩论方法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回宾馆休息一番后,晚上到虹桥宾馆吃饭。除了牦牛肉是当地的特产,一桌子饭菜与内地基本差不多。经济的发展会逐渐弥补地域之间的差别,随之会带动文化差异的趣同。
19日早晨7:00出发,去日咯则。一路看山,在朝阳的照射下,某个山峰以及半山腰的村落树木,都显示出亮丽的红色。路旁就是滚滚流淌的雅鲁藏布江,在蓝天白云下,江水似乎是绿油油的。10:30到日喀则。
走在高大的红色墙壁间的街道上,微风中,屋檐的经幡瑟瑟地抖动着。我享受着这种格外的静谧,低头悠闲地看铺路石上的花纹,有的类似高古的僧侣,在苍岩林泉间,我掏出相继,把这些图案拍摄了下来。在拐弯处,坐着几个年长的喇嘛,上去握手,虽然不能用语言进行交流,但从他们自然自在的满脸的笑容里,我能读解到很多东西。
拜过所有大殿之后,吃过午饭,我们返回拉萨。回来的车速似乎快了些,明亮的阳光照射着雅鲁藏布江,远处有一峰崛起,带着白皑皑的残雪,似乎是一只硕大的蝙蝠在腾空而起。青藏高原,它是带着无数奥妙传说的山地,很普通,很简单,但又蕴涵着无比复杂的神性。这种神性,就存在并生发于人的心里。
20日,我预计下午就要离开拉萨,上午有时间,正好看一下不远处的布达拉宫。天下起了小雨,爬在不算太陡的路上,也许是因为雨,也许是因为就要走进神奇的宫殿,心也不狂跳了,呼吸也不喘了。路边有刻了经文的石块,在雨的浸润下,闪亮亮的。
布达拉宫是颇有创意的宫殿,它依山而建,有三十六万平方米的巨大面积。雨水从屋檐上流下来,落在房屋之间的地上,而这地又是下一层的屋顶,这种自然而然的所在,昭示着天人合一的现实。
宫殿里面收藏着无数的佛像、经卷和其他宝物,仅仅看了一小部分,已是叹为观止,明白什么是望峰息心、窥谷忘返。前世班禅大师们的黄金灵柩,就高高地摆放在大殿之内,缀满了宝石。它们的下面,在浓重的香烟缭绕之中,匍匐过无数虔诚的膜拜者,有的长跪不起。宗教的力量,具有强大的精神控制力,它通过人心自己,跨越了社会政治的层面,也穿越了时间的腐蚀。政教合一的作用,使得几乎全民动员,倾其所有,把所有的精神和心气都浇注到了这座宫殿上。在中国历史上,几乎没有哪一个朝代的君王可以享受如此的待遇。这座宫殿,位居在这神奇的高原,像我这样的中原人,来到这里,走起来都会感觉吃力,其精神的感召作用,恐怕也就非同一般了。正是由于有了北京的故宫和拉萨的布达拉宫等杰出的建筑和收藏,中国的文化和艺术才增添了实证。它足以傲视世界,与其他任何国家和民族的宫殿相媲美。这就是文化的作用,它即便只是一个不易实际揣摩的符号,但却已经无坚不摧。
似乎刚适应了一点这里的气候,就要离开了,虽说没有什么要特别留恋的,但还是觉得若有所失,因为毕竟是准备了很多年之后,才真的触摸到了这里的土地。
头脑继续着晕涨的感觉,我回到北京。喘粗气的感觉,如在眼前,这些台阶虽然不算高,但我却感觉到一种攀爬的吃力。那让我在精神之外,感觉到自己的肉体是那么脆弱,似乎不属于自己。感谢那片土地,它让我又认识了一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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