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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华君武
文/崔自默
《史记 滑稽列传》云“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说的是“滑稽家”；班固《汉书 艺文志》云“然亦弗灭也，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说的是“小说家”。滑稽家和小说家，都是通过譬喻比方、正言若反、小中见大的方法来化解矛盾、警讽世态的，其举重若轻之手段，决非言不及义的油腔滑调可比。
时代变迁了，今天的漫画家，就作品本身的影响而言，虽说与昔时的滑稽家和小说家的言谈举止大致相同，但是，其社会作用和文化价值，却早已赋予了新的内容。
中国的漫画，肇于何端不便确考，但说兴盛于本世纪二三十年代，则大致不错。谈及中国的漫画家，华君武，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位。
30年代末和40年代初，华君武开始意识到漫画要讲究民族化的问题，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形成了自己漫画的个性化。他探求民族传统，从中汲取养料，尤其是掌握了毛笔的书写规律和线条特性，遂使其漫画面目鲜明。无论在哪，只要有华君武的漫画在场，但需扫上一眼，即可立辨。从事艺术而能如此者，实属少数。
通过幽默，令人捧腹解颐，这样的漫画已是不简单了；因为，很多所谓的漫画，只是一种图解式的故事而已，何乐之有？漫画的生命，除了幽默和趣味之外，尚须有教化之功。视一味引人发笑为能事，然后一笑了之，倘若仅仅这样，漫画岂不真地成了“小道”，其“可观”性也就要大打折扣。有些人片面强调“休闲作用”、提倡“搞笑论”而忽略漫画应有的教育功效，华君武坚决反对。他始终主动承担社会责任感，他的漫画，紧跟时代，以“微言大义”为旨归，从不作无聊的闲谈、玄虚的空话或病态的呻吟；无论是色彩浓重的《风信鸡》、《杜甫检讨》、《疲劳过度症》还是味道轻淡的《笑林广告》、《疑难杂症》、《漫画猪八戒》等等，都无不与人民的关心息息相通。
注重社会责任，并不意味着就要以降低漫画的幽默性为代价。“道不远人”，华君武的漫画作品，真正实现了喜闻乐见和雅俗共赏的艺术理想，因之可贵。其作品的平中见奇，情趣盎然，皆源于他对生活的真切观察和精心提炼、升华，出自他才思的敏捷和对漫画技巧的熟练把握。几天画不出画，他会莫名地烦恼，情绪低落；一旦灵光一闪，他会及时捕捉，一张张地创作、完善，直至满意，然后才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华君武人缘好，与他的人格魅力不无关系。他对人坦诚，直言不讳，讨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在美术界，他谦虚，没有门户偏见，对老同志如此，对年轻人也这样。这些，我是早有耳闻的，而当我第一次登门拜访他的时候，果然，我体会到了如饮甘醴、如沐春风的感觉。
《漫画漫话》，是华君武的新书，或回首往事，或追念师友，或袒露心得，或嘲讽世风，或品评佳作，文图并茂，有滋有味。在编辑此书的过程中，我时时为华老的真诚所感动，如他在《华君武漫画展前言》中说，“漫画历来是配合革命斗争的，有的配合较好，有的配合不好”，并为他自己过去在运动中的失误深表歉意。
华君武的坦诚，对人，也对艺术。大量的创作实践之外，他的思考和探索，不曾停歇。他不会掩饰自己的“无知”。记得他曾皱着眉头说：“为什么那么画就有意思，这么画反而就没意思，我不知道。”事实上，很多艺术规律和审美问题，我们都是这样，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从艺者，惟其真诚，方有望臻达“不知其然而然之”的高超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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