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谢云先生的“鸟虫篆”
崔自默
写文章至于似乎不会写,写书法至于似乎不会写,那是什么境界呢?如风行水上,不知所从来,亦不知所之,多么自然,多么高明。
我读谢云先生书法,忽然有异样的感受和认识。
万法惟识,面对同样一个对象、文本,会被得出不同的认识和结论,在所难免,外行不必多论,关键看“识者”如何认识、如何解读。真识者难得,知音难遇。
“似乎不会”,就是说本来还是很会写的,只是已然繁华落尽见真淳,不见丝毫的做作与吃力。“六十耳顺”,心中一派光风霁月,心安理得,心平气和;“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无法而法,懒得再花心思去想用力或不用力,尤其是笔触纸端的刹那。
书如其人。早些年认识谢云先生,每次见面,都记得他的随和、和蔼、和气。前两年的一天上午,陪文怀沙翁前去国家博物馆,参加谢云先生的书法捐赠仪式,又欣赏到他的渊雅,散发自他的书法。忽有一天,陪朋友到谢云先生寓所,再次感动于他的祥和与和睦,更惊诧于他的书法造诣。
“无言独上西楼”,在他家客厅,挂着谢老书写的一纸小条幅。而“无言”、“独上”、“西楼主”,正是我的一组名号。心中暗惊,岂非缘分?
谢老说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在点子上。谢老的书法,亦复如是。
我忽然想到这么一句:谢云先生是一位不应该被冷落的大师。——谢云先生在担任中国书协秘书长期间,对中国当代书法艺术的社会推广贡献巨大,有目共睹;而他本人的书法,也是卓尔不群,自铸高格。其实,他也不曾被冷落过,他自己也不觉得被冷落过——看来那只不过是我作如是想,是认定谢云先生的书法,应该被不断重新去定位,去赏读。他的影响,应该更大才对、才好。
当仁不让,敢为天下先,为儒士所贵。在“大师”一词被滥用的当代,我仍然愿意使用“大师”这两个字。假如不用“大师”这个概念,我还真不知该如何称呼作为艺术家和社会活动家的谢云先生。
之所以喜爱谢云先生的书法,是因为我很讨厌忸怩做作的书法。书法本来就只是写字,古人写得熟练,技进乎道,不知其然而然,于是有了王羲之有颜真卿有怀素有王铎。今人条件不一样了,写书法就只是写书法,不管理论水平如何高、悟性如何高,也难免有为写字而写字的隔膜与挂碍。半生半熟,非此非彼,在水中央激奋着,怎不为之所苦?
我还喜欢谢云先生的诗,依然是信手拈来,清风徐来。“历尽寒和暑,风涛旧梦疲”;“平生践得青山约,倚枕柴门供息眠”。多么悠游,惬意!
诗不就是言志么?既然没有杜甫的深湛或李白的潇洒,又没有宛如老子的思想或爱因斯坦的思维,那就大多仍然属于不上不下、不前不后,处于泥途中挣扎。有必要那么累么?
所以,我也推崇谢云先生的诗作。他的书法,是诗人的书法;他的诗,是书家的诗。放达,源于思想的解脱、精神的释放。谢云的书法和诗作,相得益彰,相互参证。
谢氏之笔如金刚杵,在时空中穿梭。谢氏之墨有厚度,宛如大匠挥钝铁,在石头上雕凿,透彻玲珑。
一纸纸古籀篆字,就是一声声旷世的歌曲,一段段异样的故事,一座座别致的楼宇。没有字与行、行与行之间的横平竖直,却处处有“勾心斗角”的巧构。我反复观赏谢氏的篆书,感觉它犹若琳琅玉饰,随意敷陈着,散发出幽光。
“鸟虫篆”——多么自然而古雅的称呼。记得一次游泰山,在太庙欣赏完李斯的小篆后,忽然在庭院的古柏树皮上发现了美轮美奂的“鸟虫篆”,遥想当年文人雅士就是如此象形会意地命名了这种独具风貌的中国文字吧。后来在美国黄石公园的峡谷边,也发现一根根布满“鸟虫篆”的松树,虽然也是天设地造的美妙,但感觉与在山东泰安所遇略有不同。
谢云先生的鸟虫篆,是时空的穿越。章法是立体的,造型是立体的,笔画是立体的,意象是立体的,于是欣赏它的思维也需要是立体的。
既有传统蕴藉,又有创新意识、现代精神,谢云先生的单字书法,尤其是用油画颜料写在布面上的那种,打通了中西视觉习惯的束缚与阻隔,成为独立的审美对象。一个单字,就是一件混沌的雕塑,不需要具象的五官与肢体,但气质非凡,气局博大。
书画相参的妙谛,在谢云先生的画里有,在他的书法里更为凸显。我看他的画作,是用书法零件的完美组合与布置。我看他的书法,也无不是具体而微的画境、意象、符号。
平正——险绝——平正,谢云先生的书法路线,超越了这种传统书法发展的既定模式。非正非非正,非老非非老,他的人与书,老而不老,都是天真的。
真力弥漫,其思无邪。或屈或伸,智圆行方。书法至于“化境”,必为化人之苦心孤诣也!
2013/4/10祝语堂
谢云先生题赠“中华祥光”为崔自默获联合国教科文IOV“文化艺术特别成就奖”,2012年3月29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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