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方寸之能
——读《中国当代篆刻家精品集》
文/崔自默
《中国当代篆刻家精品集》日前由河北教育出版社隆重推出,可喜可贺。说隆重,并非浮词之赞,因为要编辑和出版这样一套大规模的作品集,着实不是易事,而且,眼下图书市场已然与市场紧密接轨,竞争也日见激烈,不少出版单位在滑坡和式微的当口,不得已而退求其次,开始追逐短期利益,无暇顾及出版社的整体规划和图书的长远规划。此套印集的创意和策划,起初便是超人之想的,之后,在调查市场、了解读者、组织作者、启动资金、具体实施等环节,每一步都踏踏实实。
篆刻家独立门户的日子,算来还并不太长。篆刻比之于书法更不普及,长期以来又被视为书法的依附物。自80年代初期,书法热的出现继而持续不降温,展览和赛事频仍。时至今天,书法和篆刻一道,已然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艺术之路,已然成为一种广为民众参与的文化活动。即便我们可以不时听到这样或那样的意见、牢骚,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和忽视,书法和篆刻已经成了一种风气,其地位已经认定了、提高了、稳定了。
篆刻和书法一样,是中国最独具文化内涵和传统特色的艺术,虽然盲目地夸大之、玄奥之固然不可信,但是一味地误解之、忽视之更不足取。篆刻与书法走到今天,其现状已经是不争的存在。同时值得注意的是,篆刻和书法,与过去的传统模式相对照,已是今非昔比了。它的文化根本虽然没有也不会动摇,但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外来文化的冲击和影响,在局部环节上接受现代观念比如视觉心理等的感染也是分内之事。今天的某些篆刻,比之于它的远祖形象,早已面目全非了,然而究竟还没有奇怪到使人不可以理解的地步,因为还是一刀一石、一刻一划而已。
篆刻自古就被视作雕虫小技、壮夫所不为,这不能当作艺术欣赏或者审美情趣上的固有偏见,只是由于它自身的最初注重实用价值的这一规定罢了。艺术价值并不等于实用价值,实用性并不剥夺艺术性,“实用”和“艺术”这两极,常常游离而又合体;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便可巡弋篆刻艺术的发展履历,由远而今,由古而新。战国古玺乃至秦汉印章,它们出现的童蒙,便是作为实用的印信凭证,可是拿后来甚或今天的审美尺度来衡量,它的艺术性竟那般得令人惊讶。有意思的是,篆刻这种本着实用目的之物件,自从被文人重视后,便彻底成为书斋的笔墨之余兴逸事,在它的原有身份之外,附加出更多的审美内容。历宋元而届明清,篆刻家分流成派,篆法、刀法等技法上的理论亦渐臻完善,自成体系,就连把用作印材的石料,也空前地拓展了。一块小小的石头,若温婉润泽的田黄,若剔透鲜丽的鸡血,皆可价值连城,艺术家和收藏家视之如拱璧、爱之如生命。
石头究竟还是石头,然而一旦经大家名士之手的琢刻,便锦上添花。唐人朱景玄在《唐朝名画录·序》中有言:“画者,圣也。盖以穷天地之不至,显日月之不照。挥纤毫之笔,则万类由心;展方寸之能,则千里在掌。”篆刻,被称为“方寸艺术”,是有道理的,也是恰切的。虽然它没有国画那般有明显的表现力,但是,挪用上面引文中“展方寸之能,而千里在掌”之语,来形容篆刻艺术,真是妥贴。篆刻所用石料,大小多在方寸左右,不管阴文还是阳文,印蜕则朱白相间,其视觉效果颇佳妙,其艺术境界则诚非方寸之间所可限量矣。
传统和现代是不能割裂的,艺术风格和评判标准也是延续的。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艺术,一种艺术有一种艺术的特征。在论说艺术品时,厚爱古人不见得就要鄙薄现代,反之亦然。对于篆刻艺术,我们不必因循过去的模式来要求今天的篆刻一定要具有文字的或者史料的水准和价值,也毋需把对篆刻艺术的梳理和评判完全留待将来解决,否则,就是有意制造断层和遗憾。篆刻艺术虽不宽泛,但细蔓连根,一叶知秋,它与其他种类的艺术紧密相连。当代的篆刻艺术成果,是整个中国篆刻艺术史走到这个时代的一个结点、缩影、切片、窗口,与丰厚的过去和广阔的将来作比照,也许算不上什么,但起码,我们从中确实可以真切地窥见近二十年来文艺心理和审美情趣的发展与变迁,继而察前知后、吐故纳新、继往开来。
《中国当代篆刻家精品集》入编作者凡二十余人,皆遴选自全国中青年篆刻家中之超群者,同时照顾到了面目的多样化和创作手法的全方位,把握住了整套印谱的格局,使之既有传统的风貌,又有现代的意识。每位作者单独成函,收印百方,上下两册,每方印均注明尺寸和章料石质,并一一附边款、释文,仿真印刷。此套印集的出版,从今天看来,仍不失为一种成功的尝试。它基本可以涵盖和展示当代篆刻艺术的最高成就,是一次对当代篆刻艺术的客观的、全面的、细致的整理、归纳、总结和分析,它给读者以集览和参照的机会,其间,当然存在着的成败优劣,而这无疑均可作为后来学者研究、借鉴和批评的最佳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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