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鸡

——《下那么多蛋干吗？》答疑

文/崔自默

问：崔先生，有人说美协养了一群“不下蛋的鸡”，据说你反对？

答：也不是反对。

问：那你是承认和赞同这种说法了？

答：也不是。

问：那你就是和稀泥了？因为你也是国家的专职创作员，所以有人说你是“既得利益者”，是不是你就此不好说？

答：也不是。这事不难说。只要站得更高点，以平等心、论平常事，问题并不复杂。

问：国家养一堆人，不干什么事，难道不是养一群“不下蛋的鸡”吗？

答：难道国家养人就是养鸡？人就是鸡？再者说了，你又不是鸡，你怎么知道鸡不下蛋？

问：事情明摆着的啊！他们没创作出什么作品，更没有精品，没下什么蛋啊？

答：那你说下蛋多好？还是下蛋少好？

问：当然下蛋多好了。

答：你觉得满大街堆的都是鸡蛋，好么？卖鸭蛋、羊蛋、山药蛋的干什么去？还怎么活啊？

问：可事实上，我们没有看到大街上堆的都是鸡蛋啊，这你不承认吗？

答：当然，可你想想，等发现大街上到处是鸡蛋，就晚了。到处都是鸡蛋，就得到处都是鸡，这道理很简单吧？

问：什么意思？

答：我是说，现在的状况实际上很好，鸡正好，蛋下得也正好。

问：数量当然还好说，可质量呢？这么多画家，都出什么好画了？这么多鸡，都下什么好蛋了？

答：你又不是鸡，你怎么知道都下什么蛋了？都下到哪里了，你一直跟着了？大家还要向你汇报啊？不累啊？

问：我说的是下好蛋。

答：那你说什么才算是好蛋啊？

问：就是精品。

答：那什么是精品啊？

问：就是好作品啊，这你还问啊？你傻啊？

答：别打岔，你说什么是好作品？什么叫好？好不好谁说了算？你说了算啊？你是谁啊？

问：你别这么说话啊？我们不是在讨论问题吗？

答：是啊，我们当然是在讨论啊？接着说，什么叫“好”？

问：我说不清楚。那你说。

答：我也说不清楚，但我明白好不好是相对的。也正因为说不清楚，不知为不知，所以我才说“下那么多蛋干吗？”

问：你意思还是少下蛋好了？

答：也不全是，但你想想，既然弄不清楚一堆蛋是好还是不好，你就敢嚷嚷着要再多下一点啊？

问：也是，但那么多鸡也不能歇着不下蛋啊？

答：谁说没下啊？只是没下到你眼前，知识还没有满大街都是，等臭了大街了，就完了。

问：物以稀为贵，是吧？

答：当然。精品，才更值钱。

问：别提钱啊，多俗啊。

答：难道精品不见得值钱，是吗？

问：也不能那么说，要具体分析。

答：好，你也知道辨证了，那我们接着可以谈谈多下蛋好还是少下蛋好了。

问：下得不多不少，才正好。

答：正确，但怎么才叫“不多不少”啊？

问：难说。

答：正确，事物有个自然平衡过程，市场调节，渐渐地。等我们的经济更发达了，精品才会更多。

问：多喂料，蛋才下得多、下得大，那不成了惟利是图了？

答：你说的只是一个方面。“精品”是打造出来的，是被认定的，现在缺乏认定的过程，所以你才觉得没精品。

问：你慢点说，什么认定？怎么认定？

答：市场选择、自然竞争，是整个艺术行为中重要的环节，存在即合理。掏钱的觉得是精品才是精品。

问：艺术跟市场关系就这么紧密？

答：当然，否则你说艺术价值怎么确定？文化价值、历史精品，都等时间来决定，等得起啊？

问：那你是金钱决定论、实惠主义？

答：不是，我是唯物主义、实事求是。

问：那文化价值、艺术价值你能否定它的实际存在吗？

答：我当然不能否定，谁也不能。

问：咱扯得太远了。还说鸡和蛋，是不是好鸡才能下出好蛋？

答：什么叫好鸡？

问：有素质的鸡啊。

答：什么叫有素质？

问：包括才气啊、个性啊、修养啊，等等。

答：有个性的、有风格鸡，才能下出有个性、有风格的蛋。难道有个性有风格就是好鸡、就是好蛋了？

问：难道不是吗？

答：假如每个鸡都极有个性、有风格，都下一堆极个性极风格的蛋，怎么样？

问：挺好啊。

答：挺不好，不行，得打起架来。

问：事实上也不可能啊，有个性有风格的鸡，毕竟是少数啊。

答：这就对了，所以，咱们不能要求每个鸡都是好鸡，都下一堆好蛋。都是好鸡，就没有好鸡了。

问：希望好鸡多点，不好吗？

答：那只是希望，实际不大可能。再说了，个性强的鸡多了，竞争激烈，都想当英雄，站第一位，那可惨了！

问：就不和谐了，是吗？

答：大概。

问：那鸡呢？保持优良品种不好么？

答：人可不是鸡。

问：人跟鸡也一样，都是动物，不是吗？竞争保证优秀。

答：人跟鸡也一样，你能这么认为，上境界了！但我还是不赞成惨烈的竞争。

问：那又怎么了？

答：人总是觉得自己优秀，脑子发达，欲望无边，于是不断倒腾出事儿来。

问：那也不能不进步啊？人不发展怎么行啊？

答：那你去考虑吧，我反正操不了那份心。发展越快毁灭越快，早吃早饿。

问：那任其自然？听之任之？不管不顾？

答：要自然而然。

问：总得有主观意识吧？精神作用吧？

答：主观也是客观，主观是客观的一部分。精神也是物质，精神是物质的一部分。

问：唯物唯心你都分不清了？糊涂了？

答：也许，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