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好与假的坏

文/崔自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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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听说“假包子”新闻了吗？

乙：听说了，真他妈行，真可恶！

甲：听说“假包子新闻”也是假的，没那么回事，是恶搞。

乙：恶搞？电视台恶搞？

甲：不是，他们还没那么大胆。是有人自己拿录象编排好了，送到电视台，就播出去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乙：可笑？我不觉得。悲哀。电视台只播可笑的，社会就完蛋了。

甲：现在小品搞笑，观众爱看。

乙：不是观众爱看，是没有更高雅的东西可看。你不看这些庸俗的玩意，没别的看。儿子玩了一天，坐到电视机前，我想就势选一个有教育价值的节目，倒腾一遍，全是胡闹的，干脆关机了。

甲：听说高雅的东西没收视率。

乙：都是听说，其实都是电视台没有本事，不敬业，于是找借口。收视率，就是惟利是图！

甲：假包子假新闻，这回可真热闹，还有真的吗你说？

乙：看热闹吧。又是“血馒头”场景，社会需要猛药啊。鲁迅先生早就说过，“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一针见血啊。

甲：人心不古，可见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坏了。

乙：所以鲁迅先生才用“吃人”二字来揭露坏传统，坏根苗就要彻底根除。人心叵测，比“人肉馅”本身更可怕。

甲：“人肉馅”都不新鲜了，前些年就听说过了。可前些天这“假包子”，纸箱子馅儿的，还真听着新鲜，能蒙住人。

乙：能蒙住人，是因为听起来合理。人肉馅不新奇了，纸箱子馅儿现实啊，所以可信。有创意啊，智慧啊……

甲：服了吧？

乙：深深地叹服。悲哀啊，悲哀。

甲：听说又是搞“行为艺术”的人弄的，不吃死孩子了，太恶心，也出不了多大名，于是开始来搞电视台了。

乙：荒唐的是，电视台毫不检点，竟然真就被搞了，自作自受。还提倡收视率不？不好收拾了，不好收场了。也不实现调查调查，听风就是雨。

甲：电视台再出来戳穿造谣者的真相，向观众道歉，不就行了？

乙：当然也行，亡羊补牢，曲突徙薪，可毕竟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失去信誉了。

甲：信誉是个屁啊？！

乙：也是，这年代。悲哀啊，悲哀。

甲：不讲信誉的，就应该拉出去枪毙！

乙：照你吩咐，那可好了，用这办法减少人口，比计划生育更有效。

甲：还得加强法律意识，道德观念。

乙：我们不是天天在讲么？

甲：口头上说管什么用啊？什么是道德？什么是法律？学校根本就不教育，光知道玩虚幻的，让孩子费劲学什么奥数、这个班那个班的，管什么用啊？电视台光知道超女、娱乐、搞笑、小品，只提高收视率了，假大空啊。

乙：所以要讲究“有用的文化”。比如讲道德这个事，要实在、实际、实惠。

甲：现在哪里还讲什么道德？你到火车站试试，你伸手帮人家提包，准被当成贼，而在大街上有贼偷东西，看见了也不装没看见，没人管啊。你上去一管，被贼扎一刀子，旁边一大堆人秀手观战，兴许还叫好呢。

乙：完蛋了。悲哀。

甲：道德是大家的事，大家一起使劲才行，你一个人洁身自好，管什么用啊？

乙：现代文明，是社会行为，不是原始的个体，大家在一起时，个体要守规矩，为集体负责，集体也为个体负责。个体要道德自律，要清醒，要有个判断，不能胡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甲：负责？现在人太自私，只知道自己高兴，只为自己负责。就说恶搞“假包子”新闻的，图钱？你说是不是电视台播新鲜玩意会给奖金？

乙：据说有些报纸和杂志社给，还会策划、预谋，雇人上街表演，然后抓拍，制造情景，外人看上去跟真的似的，然后把照片刊登出来，炒作新闻，制造轰动效应，增加发行量，然后再多收广告费。

甲：我说呢，我们的群众还不至于那么坏，社会风气还不至于那么沦丧。

乙：是啊，都是某一小撮人搞的。编导、编排，图自己的利益，置整个道德风气和社会秩序于不顾。这，与在公众场合拉屎撒尿没什么两样，应该说更为恶劣。

甲：最厉害的是网站，什么邪乎就来什么，就是为了增加点击率，与其他网站竞争，吸引广告。钱啊，都是钱闹的。

乙：悲哀啊。诲盗教淫，到处都是陷阱。孩子们上网，可得小心啊，好东西难找，坏东西主动往外跳。看到的大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孩子们将来信什么啊？

甲：好自为之吧。

乙：又是“自助多福”？不行啊。要讲究社会整体秩序，个体的力量总是单薄的，自己靠自己，互相提防，互相猜忌，还讲什么社会进步、和谐发展？

甲：起码现在，还得自己靠自己。比如假药、假食品、假皮鞋、假酒，你得自己擦亮眼睛、增长见识。在街道上有窟窿，你得自己多长两只眼睛，掉进去摔坏了，你去找谁？个体告集体，你能赢么？

乙：这就是我们的坏传统、坏习惯。环境不好，于是过度讲究个体独立，于是个体极度自私。无奈啊，悲哀。

甲：喂，你说这假包子假新闻的，一阵儿一阵儿的，是不是假包子还真有那回事，只是有关方面为了要挽回在社会上的恶劣影响，才说假包子事件是假新闻。

乙：那就更愚蠢了。假包子之所以令人相信，是它兴许可能真的发生，不用纸箱子馅儿，用其他馅儿也行啊。可这电视台，今天说这，明天说那，还可信么？又不是娱乐节目，瞎忽悠，乐一乐完事。媒体要有媒体的社会责任，要有精神主导力。

甲：真真假假还不就是那么一说？

乙：那可不行，得注意后果，注意负面作用。比如，电视台新闻广播宣布下周接着流行非典，还有两个爱滋病人上街捣乱见谁咬谁，那就可怕了，谁还敢上街？我说过“石子效应”：一颗小石子在城市的天空乱飞，只要不落地，它的威力等于一颗原子弹。

甲：说假的好行，说假的坏就不行了。

甲：什么意思？

乙：比如说假雷锋，就是“假的好”，雷锋毕竟是积极因素，宣传雷锋是善意，虽然也有不尽人意的一面，但本意是好的、结果也不至于太坏；这假包子就不一样了，是“假的坏”，是试图揭露消极的、恶劣的东西，看似在伸张正义，但事实上，社会并没有那么坏，于是就从反面上混淆了视听，造成了负面影响、恶劣后果，弄得人莫衷一是、人心惶惶。听说外国人都知道了，笑话咱了，泱泱大国赝品到处泛滥，深入生活，动摇民心，给咱脸上抹黑啊。

甲：这么个假的好和假的坏啊。

乙：虽然说假的都不好，但还要继续分析。假的好还有情可原，因为要望梅止渴、鼓舞士气，但也是暂时的，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假的再是坏的，就不可救药、罪不可赦了。

甲：看来还挺复杂，挺严重。

乙：是啊，要具体区分。新闻媒体宣传，因为面对大众传播信息，所以要善意、积极，不能恶意、消极，因为很多观众没有机会去细致分析，就相信了，奔走相告，互相影响，恶性循环，变本加厉。

甲：人心就不古了，心存芥蒂，互有敌意，看谁都不顺眼，听什么都怀疑。

乙：前两个月举办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65周年，我主讲，标题是提倡积极而健康的文艺作品。毛主席当年就指出要正确对待歌颂与揭露的问题，要辨证。一味歌颂当然不客观，一味揭露甚至捏造，就可怕了、可恶了。

甲：是啊，那就缺德了，没有良知了。媒体，因为面向大众，更需要良知，为自己也为社会负责。

乙：恶见、不信、心乱、失念、散乱、恶做、不正知等等，都是让人烦恼的原因啊。什么也不可信，什么也不相信，就危险了。整体支离无序，个体迷乱慌失，像布朗运动的热力水分子一般，哪还叫社会么？

甲：真可恨！捣乱分子应该整顿、整治。

乙：整枝，是啊，就像种棉花，枝节的玩意，就要立即掐掉，否则浪费养料，影响整棵生长，光长个子不开花不结果。社会比棉花复杂多了，平平安安不结果还行，怕的是结出恶果。

甲：要彻底制裁，不能姑息养奸。

乙：怎么制裁？这么个小包子事件，绳之以法，有人还会借机念叨出一大堆东西出来，说是小题大做，没有民主、没有自由等等。

甲：那也不能任其自流啊，否则日后还不知要编造出多少假玩意假新闻呢，到底祸国殃民。

乙：要讲究方法，还要有长远之计。不然恶性炒作，那样反倒是成就了始作俑者，一夜成名了。人家巴不得呢，这年头，一出了名，不管多么恶，压都压不住，媒体嗜腥，会蜂拥而上，电视台还会请去做专访，提高收视率啊。

甲：两头胡闹，没辙。个人咱管不着，有法律等着呢。可电视台应该花精力搞点精品才是，别整天跟着起哄啊。

乙：你刚才不还说精品没人看么？没有精品看什么？搞精品，需要花精力、费工夫，还得需要挖掘新题材的眼光，需要制作的水平、品位。

甲：那得能耐得住寂寞，光知道吃喝哪行啊。

乙：良知啊，这就需要社会良知、道德自省。哪些是该做的，哪些是不该做的，自己的行为，看似是个体的，但将会给社会造成什么影响，都要事先考虑。这些，才是我们教育的主要内容，才是我们学问的主要方向，才是“有用的文化”。

甲：咱也只是说说，不过咱只要自己管好自己就行，起码不给社会添乱。

乙：当然，自己管好自己，是第一步。

甲：然后呢？

乙：更重要的是：集体的觉醒、社会的秩序、永久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