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惬千层意，还求一字诚

——读廉世和书法

文/崔自默

廉先生世和，吉人也。吉人天相，信然。赏读世和书法，启发我思。

世和——虚己游世，和之天倪——个人之为，主观应当符合客观，感性应当协调理性，庄子所谓的“依乎天理”。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庸》开篇这三句话，把关于人的所有学问都涵盖了进去。“性”最难移，释家言“明心”、“见性”，与儒家的“穷理”、“尽性”、“知天”同一道理。把天、命、心、性、道、理、气等这些形而上的概念连为一线、相互纽结，造就了中国古代优秀而独绝的哲学思想。中国艺术美学中气韵、生动、味道、简淡、灵性、气象、格调、情致等等审美概念，也都衍生于这些形而上的大概念。

世和以书法存心、尽性，而且是端庄秀美的楷书，这的确有意思。一般意义所谓“尽兴”，大概多属潇洒的艺术行为，比如行书、草书的挥写，笔墨豪放，有明显的韵律。而“尽性”，与“尽兴”有所不同，它更多的是一种人生境界、修为。

澄神静虑，端己正容，一笔一画，精到、到位，这的确需要尽心、尽力，有这样的耐力，殊可钦佩。把艺术当修为、禅定，先贤多有论述，然则说来容易做来难，知行合一，学问最大。“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周易·系辞下》）。对“义理”的寻求与追索，横亘于历代学者心中。“义理”之学，即性理、心学，于北宋蔚成壮观，承儒而融通道、佛，以论天道性命等大问题。

“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尚书·大禹谟》）。“微”，才不容易察觉，才不容易去领会、实践、体验。世和作书法，小楷，包括一张纸的字数、布局，都要精确地计算、打格、提笔、落墨，不能马虎、苟且。如切如磋，仔细问学，悉心揣摩，可谓诚矣。“心性”之学，不光是一种知识论，更是一种价值观；它给人以理想，并提供落实之法，具体、可行的就是：诚。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中庸》），不需要转求多方，只需要一个“诚”字，持之以恒，就可从容中道、拥有一切。没有对自己的诚，廉世和先生是不会敬事于书法，也不会有所成就的。诚者自成，道者自导；把握了“诚”，就抓住了“道”。“诚”，是为学最重要的作业，是成功的最方便法门。

进而言之，中规、中矩、中节、中度、中行、中正、中和，即中庸，全是由“诚”而得；“诚”，便是“敬”。敬天、敬道、敬性、敬心，乃“大学”之道。如此，很多实际社会问题以及“格物致知”等具体事情，全都可以实践到。为学者当务之急，就是“诚其意”，“毋自欺”、“自谦”、“君子必慎其独”、“君子先慎乎德”（《大学》第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诚”，是自己赋予自己的可以洞穿一切的力量。

事实证明，世和能够验证慎独、享受慎独——每一张书法，都似乎是他在人生最严峻的时刻，孤独无依之时真实自助的道路。诚慎至此，克人克己、跨古跨今。吉人自有天相，“天”既是自然道理，更是自家心性、态度。孟子说存心养性，所以事天，亦是此理。不亟亟于外、不斤斤于内，素朴、平实、自在、从容、洒脱、旷达、悠远，既可爱又可信的世界观，从来都是人生和艺术中最有用处的东西。

“诚”，既然如是之好，如何能做到呢？“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孟子·离娄上》），只有当你实践而体会到“诚”的实际好处时，你才会“诚”、加倍地“诚”。人都有懒惰之习性，在不知觉中自毁一生。明善在明，守善在诚，明明知道，却坚持不下去，就是自欺欺人。艺术之道，惟诚惟一，要期望有成就，也只有从里到外真心地修养。

世和的小楷，取法于文征明，继而上溯钟王一路，在严谨精微中，见扬波腾气之势。知道者必达于理，以恬养知，知恬相养，这是一个“缮性”的阶段。世和天性开朗，而楷法的规矩、端庄，对他有好处，可以“水火即济”，相得益彰。这一点，或许从他的行书中可以看清晰，法度中见流美，规矩中见自由，拘谨中见飘逸。能够痛快，却一味沉着，不扭曲、不做作，复归质朴、平夷、闲淡，世和的书法，一以贯之地稳健、中气十足。

“形莫若就，心莫若和”（《庄子·人间世》），如何脱略形骸，不为形拘，一派和谐，大概是所有人尤其是纯真的艺术家所孜孜以求的最高理想。“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孙过庭《书谱》中的这句话，既是谈艺术道理，更是谈人生境界。

由月照上人之缘，与世和先生相识，并经常叙谈，我们的认识是一致的。人诚，艺诚。任何事情到了高明的层次，便触及似乎玄虚的所在。艺术如习书作画，亦当以明理为主，理不明，则艺不工、不妙。大艺术家，也同时是一个思想家，因为艺术的最后问题，正如黑格尔《美学》所言，必然要涉及“心灵的绝对领域”。

平和安静，乐其日常，足矣。

廉世和：吉林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国家一级美术师，哈尔滨工程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兼职教授，吉林省高级专家，松原市书法家协会主席，松原市驻京联络处副主任。书法作品多次参加全国重大书展：先后参加第一届中国书坛新人展、中华全国扇面艺术展、第六、八届全国中青展、中国现代书画展、第三届全国正书大展，第一届中国书协会员优秀作品展等，曾获第七届全国书法篆刻展“全国奖”（全国唯一小楷获奖者），中国沈阳书画节——2000全国书画家新作展“佳作奖”，新世纪全球华人书法大赛“银奖”，第一届中国书法“兰亭奖”（郑州）。在泰山、南岳衡山、常德诗墙、江苏吴江等著名风景区有摩崔石刻和碑刻。2002年元旦，北京荣宝斋为廉世和举办书法展览。2003年元旦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室书写大楷“滕王阁序”横幅，长4米，高1米。其作品楷法严整，用笔精到，受到好评。1999年代表中国书协访问巴西，2000年代表吉林省书协访问日本，2004年应邀访问台北，并进行了书法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