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用肢体,舞道用思维。
蹈,有具体的动作、规矩、范式。道,属形而上,没有一定形状、轨迹。
技进乎道,游刃有余,舞道建立在高级的肢体功夫与娴熟技巧之上。
道不自器,舞道的混沌,观众所获得的是莫大自由,是审美的无限可能、无穷空间。
莫名其妙还是众妙之门,惟有知音,才有机会一起商量。
MO,默,不说话,不对话,若无其事,不动声色。
是的,戴剑宛如一位旁观者,虽然他是导演、主创。周围一切,似乎全然与他无关,无中生有、虚实相生、音声相随,绝对绝。
大多时候,他就默默地躺在舞台一角,或背对观众坐在一边,或在舞台下面慢慢蹓跶,不细心的观众根本注意不到他。
灯光虽有色彩,却不耀眼。左右虽有音响,节奏却不明显。剧场背景是单调的,所以你只能专注于舞者。可是你聚精会神,也看不清他一张完整的脸。惚兮恍兮,你好好想想,这就是道。
道是一种状态,是鲜活的雕塑。每一个侧影,都足以浇铸舞者的瞬间永恒。
接近极限时,真正的舞者就出现了。解衣磅礴,庄子曾经这么描绘真画者,画与舞,不期而遇于道。
所有动作,都萌发于意念之中。那是他的预置与欲想,眼前的或未来的,可实现的与不能完成的。
谁也摆脱不了尘世的喧嚣,生老病死,无法错过。于是鼓盆而歌,鼓腹而游,得大自在。
音乐与灯光纠结着,或安静或烦乱。一群舞者的交织,有时是孤独的机器,有时又彼此折磨。
MO,可以令自己狂醉,也可以令别人迷乱。你必须控制自己,始终保持静默、如如不动。
即便偶然参与其中,也是肢体动作,不是精神运动。似无情绪,实大悲凉。
动中之静,是大空,空不异色,静中万有。
他踩在云彩上,云彩跟着他走。
他脱离了人间的烦恼,却又背负那么沉重。
他在人间,又要俯瞰人间。
他俯瞰人间,却仍在人间。
整台舞剧的配乐,就是一阵阵心跳,有欣喜也有寂寞,有轻松也有紧张,有恐惧还有苦痛。最多的是无奈,不得已的无奈,才这么让人回味,黯然神伤。
MO,是静默,旁观者清,可是,谁又能永做旁观者呢?
当他从台下走到台上,从观众成了演员,他已经不再是他。
他成了我们,我们成了他。
既是舞者,也是旁观者,旁观者中还有旁观者。
你的所有期许,化作你不再是你。
演员自由组合的奔跑,就是芸芸众生的奔忙,市井百态,不一而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自由选择,更是生存竞争。
MO,是禅定状态,是临界状态。好比一滴水,离开花瓣,落下来的一刹那,或者,入水的一刹那。
此前无你,此后有你。
此前有你,此后无你。
触手可及,却稍纵即逝。似曾相识,却握手已违。
你似乎听懂了这舞道,似乎理解了自己,却又忽然觉察到一股陌生。
大成若缺,大象无形,大美无言。
这就是他,这就是你自己,这就是我们,这就是我与你。
你的心只有贴近那舞台,才会听到舞者的喘息。
中法舞蹈家们努力合作的汗水,结晶了那明亮如镜的舞台。
那一个个白色的球体,就像山岳。两颗心之间,距离那么近,却又遥不可及。
让山岳漂浮起来的力量,是心心相印。
两个舞者肉体的堆叠,和谐如两条鱼,不是畅快于江湖,而是挣扎在滚滚红尘。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起等待黎明,等待灵魂的涅槃。
记得舞台上那一堆白球么,那就是天上的云朵。躺在上面,任意东西,不,没有方向,只有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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