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作业”不好么?
——替范曾先生辩护并驳斥郭庆祥等
文/崔自默
读到《京华时报》2010年12月29日《郭庆祥公布范曾作画照片》的报道,次日又读到《范曾学生称拍照为赞美画技》,我觉得应该有所回应。
郭庆祥助理奚耀艺表示,那些照片“并不是从‘自默文化网’上下载的,而是另有出处”——对此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些照片出于我手,源于我的个人网站,即便在其他地方出现,也同样是侵权在先。
我强调范曾先生画艺的“技进乎道”,奚耀艺说“艺术创作并不能等同于一个熟练工的制作”这说法听似有理,其实还是转换概念的老套路,试问:谁能区分其间的微妙差别呢?普通劳动创造经典,敦煌壁画和各大石窟的造像艺术,足以说明这个道理。
至于奚耀艺说“郭庆祥当初公布照片也是出于揭露范曾‘流水线作画’的目的,并没有用于从事商业活动,因此并不怕被人告”,我觉得此言有点强词夺理。没有从事商业活动难道就不侵权了么?商业活动难道就不能隐形着发生么?“流水线作画”的艺术价值就低了么?
于是我觉得,在此很有进一步引申阐发的必要,因为:一些艺术常识需要说一说;被混淆的艺术概念需要澄清,否则大众会被误导。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真理自在,法尔如是。任何人都不要觉得大众都是外行、都可欺、都可以随便被误导。
郭氏在一些媒体的言论和报道,乍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耐心分析,很多细节都属于外行话。下面来试举几例以作说明。
《东方早报》说“图片大多表现范曾在一排悬挂着的空白宣纸上逐个作画的情形。一幅图片上,墙上并排挂着十张宣纸,范曾正站立纸前作画,每张画上逐个画着钟馗的脑袋,然后再逐个画上身子,人物形象大致相同。还有一张图片,并排的十张画上,是极为相似的《老子出关》。”——假如不是大画室大画壁,而是小画桌子,当然不可能是“一排悬挂着的空白宣纸上逐个作画”。画当然需要一张张完成,即“逐个”,可是这就能作为“流水作画”的证据?很多坑人的话语,其实就只是换了一个说法,读者要睁大眼睛啊!范曾先生作画是向壁挥毫,所以是“站立纸前”,其间需要的悬笔功力和悬臂辛苦可想儿知。“每张画上逐个画着钟馗的脑袋,然后再逐个画上身子,人物形象大致相同。”——请注意:“逐个”、“逐个”,无形中就是在诱导读者与“流水”二字挂钩。细节决定成败,我觉得,此处有必要披露一点范曾先生绘画的微妙之处。他画人物,不打底稿,此非一般画家所能为。他画头部和画衣纹,用的是不同粗细的毛笔,墨色也不一样,所以,必须“逐个”画出,以节省时间。节省时间干什么?读书、写作!
那么,为什么范曾先生不打底稿就能画得干净利落、气韵生动呢?本事!本事何来?才气加熟练,即天才加勤奋!至于很多一般画家,之所以不能熟练,可能是才气不够;或者虽然也能勤奋,但卖不出去,久而久之就不愿画了,就不熟练了。没有量变就没有质变,是常识。
郭氏说“范曾的这种作画方式完全不能称为艺术创作,而是自己复制自己的流水线作业,是种伪艺术。”——大家静下心来,什么叫“艺术创作”?恐怕接受过艺术史教育的人都难以立刻说清楚。那么,“完全不能称为艺术创作”又作何道理?我一向主张“量化批评”,就是看到很多具有形容词性质的名词都有相对的性质——“艺术”也一样,有含量高低之分,而没有绝对的有无之别。“自己复制自己”就是“流水线作业”?就是“伪艺术”?完全是武断之论,莫名其妙。什么叫“伪艺术”呢?什么不是艺术呢?假如我们就此概念不能达成一致意见,那么,出语太自信、太绝对就难免太荒唐。
杜桑在普通马桶上签名称作《泉》的作品,是“伪艺术”么?雕塑和版画的大量复制,就没有艺术价值么?这些问题,应该属于艺术史和美学理论的基本话题,相信只有尚未入门的爱好者才会去议论一番甚至喋喋不休。
退一步讲,你既然觉得人家的作品不是艺术品,那你为什么还要去买呢?你在决定买之前,是居于作品的质量呢还是作者的名气呢?——应该问问自己啊!
假如你是“耳鉴”而不是“心鉴”,既然你买的是艺术家的名气,那你有什么理由来对作品进行指手画脚、吹毛求疵呢?你本来可以不买啊?
假如你要买的是艺术家的作品,那么,应该明白,艺术家的作品起码有三类:其一,独一无二的精品、孤品、代表作;其二,不好不坏的能品、普通之作;其三,应付之作、小品与一般流通的商品。只是出一般的价格,当然不可能买到艺术家第一类得意之作。
齐白石画过多少一个样子的虾?徐悲鸿画过多少一个样子的马?李可染画过多少一个样子的牛?黄胄画过多少一个样子的驴?难以计数,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艺术的最高度。他们都有绝对的精品与代表作。画作被分为神品、妙品、逸品、能品等等,非为无由。这个道理,对于范曾先生也一样。
对于书法家的写字,不复制、不流水式作业,就更难。远的不说,现代启功先生的字,之所以赝品多,就是他的字形和笔画很有规律性、有符号性。可是,却有那么多人喜欢他的字,也有专门写“启功体”而吃饭的,你不服气么?你可以说那不是艺术——这话你应该向大众去普及啊!
郭氏说的:“如何让藏家能买到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还需要批评界敢于说真话,真正起到提高大众审美、对整个社会有价值、有意义的作用。”——我想,这意愿是好的,但存在着常识性的毛病。什么叫“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问这个问题,就像小孩子问电影里哪个人是好人哪个人是坏人一样的幼稚!
什么叫“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什么叫“真话”?怎样来“提高大众审美”?怎样才能“对整个社会有价值、有意义”?——要回答这些问题,因为涉及到惟题材论、政治意愿、社会价值与艺术价值等概念的辨析,我相信,即便专业的艺术研究者,也需要胆识来下个结论——倘若不是酒后,恐怕没有高声断言的勇气。
以表面可见的简单的劳动量来论艺术的价值,是庸俗的艺术观,是误导大众。假使硬要说范曾先生的创作是“流水式作业”,同时应和者芸芸,那也恰恰说明:范曾先生的画技高、市场好、影响大。
总之:所谓的“流水式作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技艺高超的表现;反之,所谓的稚拙、随意、偶然、没谱,却是不成熟与生硬的表现。古今中外,凡是艺术大师,在形成自己的艺术符号并拥有大量市场之后,谁不曾经“流水作业”呢?
什么叫“流水作业”?我说的“流水作业”,不是你所谓的“流水式作画”。即便是同一个词,各人的理解也许很不一样。
倘若仍然偏执一词,甚至就此偏离严肃的艺术探讨与批评而涉及私人隐私并进行人身攻击,则是否另有“商业目的”,未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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