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幻莫测的崔自默

文/湘夫人

       说实话，见崔自默老师我很紧张。虽然我见过崔老师，但这次不同，这次是登门拜访。

        这不像我，我不知道自己有过见谁紧张的时候。

        最早在微博看到崔老师画的荷花，当时，他有一张很难看甚至有点恐惧的头像。我没啥文化，山中多年，不谙世事，那时我确实不知道崔自默是谁，但一直在看他当时在微博连载的《艺术审美常识普及》，我能记的编号不对，几天没见到他连载，我便在微博发寻人启事。崔老师看到后告诉我他在大洋彼岸，那时开始，我便一直是崔老师忠实的粉丝，通过浏览他的微博我可以学习到很多东西。同时我渐渐发现，崔老师周围都是名家大腕明星美女。也许这些都不能对我构成压力，因为我本山中闲散之人，生活轨迹和名家明星截然不同，那么名家也好明星也罢，和我没有半毛关系。

        我的压力大概是：我有事求他，求他写序，意外的是他同意了；可出版商拿到序后打印出来交给我说：最好你去请崔老师给你签个名……我狂晕，我知道他忙，他的时间金贵，能屈尊为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写序，对我来说已经是情布施了。我已经每天看他微博享受着他的法布施，如果再找他签名，颇有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味道，这欠的债如何还得了？我实在没有勇气再打扰他。一直以来他给我的感觉是一切爱憎很分明的一个人，轻重分明，远近分明，实事求是。我上他家门去求签名，我得请多大的腕帮我引见才合礼仪呀？何况在崔老师帮我写的序出现在博客后，不少于三人约我一起去拜访崔老师，我实在惶恐。我只好实话实说，不知道崔老师书房门朝哪边开，你们找别人引见吧，我分量不够啊。

        很忐忑地给崔老师发私信，告诉他，我的新书稿已经签了出版合同，将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需要他为我在他写的序言上签名；而且，我声明知道他忙，如果不宜直接去拜访，希望麻烦他给我一个通讯地址，我快递给他，我会把回递的单子填好，这样他签好字就可以直接快递回来。

        我再次没想到，他回了私信＂过来无妨＂，并附有极为详细的路线。阿弥陀佛。我那时那刻，我不知该先出左手舞起还是先出右脚蹈之。

        真的是高兴太早，就在崔老师告诉我他可以见客人的时间后没多久，我又接到他的短讯，这是我接到崔老师的第一个短讯：＂大师，帮忙对上两副对联行吗？第一副：下联：广厦千万少陵野老不复忧，给对一上联。第二副：上联：借问衣食住行怎样？给对一下联。＂我当时特晕，赶紧回短讯：＂大师？你群发发错了是吧？＂几秒钟后即收到他回讯，明确的告诉我:＂1：看你悟性；2：别人发给我的；3：我没时间，发给你对对看；4：叫你大师也可以，除非你不想进步。＂

        我彻底晕菜，这简短信息里信息量太大。我悟性低，我悟不过来。只好试试。我手忙脚乱回了一联：＂小楼一统，青莲居士未央乐；广厦千万，少陵野老不复忧。＂心里得意着等崔老师表扬一番。这么快就对出来一对，貌似拿李白对杜甫，应该没错。没想到，短讯很快又来了，啊，顿时，我的心哇凉哇凉的。短信说：“你咋不懂平仄啊？还没入门呢，算了。阿弥陀佛。”我糗大了，这算是砸了。“算了” 两字，给我的感觉是崔老师愤然离座，拂袖而去。这，这，这明天还见不见我啊？我赶紧回复另一联：＂借问衣食住行怎样？还有风花雪月相亲。并附上：谢谢崔师赏下马威！＂

        当时我想，明天要是不见我，我就去网上找他的签名给出版社。再想：不行，这不是我的风格，我不能这样做，那么我就说，我找不到崔老师。让他们在序言后印上印刷体的名字就好。

        脑子里两个我刚打完架，接到回讯：＂哈哈哈，棒喝。阿弥陀佛。意思不错，还是平仄问题，对联首先是要过平仄关。＂我打蛇随棍上，回复：＂先生教我。＂可得到回音：＂查阅资料，看书！＂我心里嘀咕：我浙江人，我普通话不分二三声，我不分前后鼻音，我先天不足，我后天失调，我平时玩对联胡诌点诗词我容易吗我？看书，我看的明白早就不在这儿了。我顺着一丝微弱的手电筒光使劲往上登攀。＂有劳先生给列个书单，我明天去找你签名，一起请了。＂回复：＂OK。＂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节。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崔老师约见的时间准确到分，可见他有多忙。我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迟到，于是早早出门，一路换车，因先生留的路径文字详尽，还算顺利，到他家门口按门铃，看手机，才知道自己早到了半个小时。崔先生开门，严肃地说＂你早到了40分钟＂。仿佛我们的时间不在同一个点上，我不戴表多年，时间于我没有概念，可早到总比迟到好吧？要换别人，我会反驳，我开拖拉机来的，我不是奔驰，我只能早点出门才能准时到，早到总比迟到尊重人吧？你可以不理我，我可以在门口呆上半小时！可对着崔老师，我不敢，别人都说我气场强，那是他们没见过崔老师。

        还好，他把我让进门。进门是紫檀木凿花影壁，只记得上面有一对鱼，其他花纹都忘了，底下整整齐齐地摆放这六七双拖鞋，宾馆里用的那种。我选了边上一双紫红色是换了鞋，识趣地说，您先忙，我等，可以拍照吗？他说＂可以＂，人就不见了。我都没敢抬头看他进了哪个房间。深嘘一口气，我脱下披风和围脖，放在方桌边的椅子背上，开始四周打量：天呀我仿佛进了一个库房，那叫一个乱！

        琳琅满目的书、字、画、酒、奖杯、证书、雕塑、摆件、册页、卷轴、古琴等等，在架子上、禅床上、墙边或堆叠或平铺的摆放着，目不暇接。这里要是详细描写，真的需要很多笔墨，还是给崔老师家留一点神秘感吧。哈哈，惟有那尊佛龛，和清庄严，金碧辉煌。这时我才在浓郁的墨香里分辨出一丝淡淡的水沉香味。

        我暗暗庆幸，自己带了一卷手抄的小楷「金刚经」，字虽不好，但今天是观音诞辰，为了表示尊重，我特地到装裱店请师傅给加急托了一层。

我不知道崔老师进了哪个房间，没敢乱看，只在厅里环顾，忘了拍照，虽然他答应了可以拍照。

        继续吸引视线的是佛龛左边琴几上的一张古琴，地板上有一圈绣花蒲团，我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在那蒲团上跪下了。那个位子似乎适合就地双盘坐下弹琴，可我今天穿的是一件棉袄旗袍，无法盘腿。琴上灰尘非常厚，在琴腰处有两个很明显的指痕，指痕上也积上了不薄的灰尘，不知道主人冷落了张琴多久。我起手在丝弦上轻轻地勾挑了一下，琴音清泠浑厚，回音悠扬绵长，这是一把上好的古琴，但不是古代的，是新琴。我把双手放在琴的凤颈和龙腰的位置上，即为消音同时又很享受的感受着丝弦的微颤。我承认我有冲动，我想把这张古琴拭擦干净，我想弹一弹，可我知道这不合适，我不敢乱弹，不是怕自己琴艺不佳，贻笑大方，也不只是怕噪音打扰不知在哪个房间里的崔老师，我只知道这不合适。大概是距离问题，不敢造次。这琴面的弧度极好，我预感这张琴应该是王鹏斫的，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我抚住凤头想翻过琴来看琴底，琴底一定刻有斫琴师的名章。就在这时听到崔老师说＂进来吧＂。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自己在蒲团上跪了多久，而我的一只手正放在古琴的凤额上，就这样拭掉了那里上的灰尘，却未能把琴翻过来一看。我不知道若是有缘再见到这张琴，会不会凤额上又是一层灰尘，或只是比琴腰上的那两个指痕浅一些……

        崔老师在给画壁上的一张刚完成的作品盖章。仔细看是寒山与拾得的白描图，还有一只绛红色的蝙蝠，上方行云流水般的写有《寒山拾得忍耐歌》：＂稽首文殊，寒山之士；南无普贤，拾得定是。昔日寒山问拾得曰……＂可是起首的两个古篆文我没认出来，不敢问，暗暗警告自己藏拙，藏拙！好学不在此时此刻。

        终于等到崔老师在桌边坐下，烧水，沏茶。其间我惶恐地拿出自己带去的两本出版多年的旧作和手抄的「金刚经」长卷……实话实说，此时崔老师给我的感觉是很温和的，我没必要紧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像绷紧了的琴弦，随时都有断的可能。为了调解这沉闷的快叫我崩溃的压力，我拿着两本书分别递给他，故作轻松地说：＂这本是我的大女儿，这本是我的二女儿，今天来请崔老师为我的三女儿加持，希望能顺产。＂崔老师哈哈大笑。他边接过书边说：＂为何都是女儿而不是儿子？＂换别人这样问：我一定会说我的雌雄同体功还没炼成，所以只能克隆女儿；可是眼前是崔老师，我不敢，我尴尬地说：＂我感觉自己文字阴柔有余，阳刚不足，所以，只好都是女儿了。＂崔老师便笑了。说实话，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崔老师站起来，让我拿着经卷另一端，边展开经卷边问：＂怎么想起给我送「金刚经」？＂我想：我自己也奇怪，抄毛笔字给他，不是班门弄斧吗？可我实在不知道这世间有什么送他而能让他觉得稀罕的。我说希望他指点一下，我抄经没帖可临摹，由着自己手法写的。他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名章和闲章，有点讶异地问我：＂你还会刻章？＂我摇头，不是我刻，我简单叙述说了几枚章的来处，他便鼓励我继续抄，把行距字句再拉来一点更好。卷好经文，崔老师双手合十，恭放在佛龛前。看到他冲佛龛默默鞠躬的样子，我体会到佛法的庄严，并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已领受到加持。

        回到座位喝茶，是铁观音。先生翻开我的书，问：＂怎么还有你的藏书章？＂我坦白告诉他这是自己留藏的孤本，因为这两本书出版很早了，买不到新的了。前些日子听人说您这书多的成灾，隔段时间需要叫收购站来收，也不知真假，如果是这样，您千万不要为我不尴尬给留下这两本书，还给我，我带回去。听到我这么说，先生脸一沉：＂瞎说！＂接着他又问：＂你自己没有了？＂我知道我要说我没有了，先生一定会让我带回来，所以我说我还有，并且我告诉他自己在弟弟的帮助下刚开了一个淘宝店，现在一些网站上收购自己的旧书，收回来后签名，拿到自己淘宝店上卖，每卖掉一本就涨价5元，开始卖20元一本，现在卖到40和45元了，先生又笑。那一刻是轻松的，我感觉自己仿佛像回代孩提时代，拿出自己珍藏的玻璃弹珠和一个最要好的小朋友一起分享。

又高兴得太早了，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我想摔电话的心都有。先生示意我接电话，自己即刻站起来进了书房。

        电话是快递打来的，前天我在出版公司时接到一回，本说好昨天给我送来，可昨天我一天在家也没他们的音讯，今天我又不在山里，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叫师姐代收。安排好这些，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事的小孩，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崔老师在电脑前忙着。阳光透过百叶窗，把明暗分明的光影子投射在桌上和他身上。一看便知，他又进入了工作状态，我只好回身拿出相机，趁这时间在厅里、阳台上拍照。佛龛、佛头、画和各种雕塑摆件。我还看到厨房，一看便知这是一个不使用的厨房，案台上摆满的是红酒、矿泉水、咖啡以及各种包装的茶叶。洗碗槽里沾满了茶汁，斑斑驳驳。

       这时想起进门时我客套寒暄地问崔老师吃饭没？他说＂我不吃中饭，没时间吃饭！＂也许我进门后的压力有一部分来自这句话，我不知道上天是怎么创造出这样一个人来的，让他著作等身，在国画、书法、油画、雕塑、篆刻、文艺理论、传统文化方面的造诣通过微博便可窥一斑，更何况他行跨文理，艺贯中西，学博古今。

        我不知道一个人一生能有多少精力可以用来创造。我连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在山中挥霍都还不知晓。那时那刻，我突然生起一种怪念，我希望自己是一个祸害红尘的妖精，让拿着收妖宝瓶的崔老师给收了，镇在他书房外的佛龛下，而我久闻佛音，野性渐驯后，每天像田螺姑娘一样，悄悄出来帮他打扫厨卫，烧饭煮茶，哈哈哈。想到这里，我暗暗自嘲：你不作半仙了？记得自己曾经写过这样的文字：＂在山里不为修成仙，因为位列仙班也要论资排辈被神管束。我只求修成自在的半仙，留住妖精的手指，抓住那稍纵即逝的光阴。＂

        崔老师还没出书房，我继续拍照片，我是刻意忽略过那张古琴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勇气去拍摄那张古琴，仿佛有一个未知的神秘很深很玄妙的领域，不宜自己介入。屋里很多场景和物件我都在他的微博上看到过：那个小小的玻璃鱼缸，里面有美丽的五彩小石子，记得好像是崔老师去年环球旅游时在希腊什么地方带回来的，鱼缸里一条精瘦精瘦的小鱼儿，似曾相识，像是从八大的画里游出来，又仿佛是一直栖息在崔老师的作品里。小鱼好像很胆小，快门的咔嚓声让它在鱼缸里惊恐地穿梭起来，我有了打扰了它宁静的歉意。

        马鹿同体的雕塑、美女的半胸塑像、巨大的木雕佛头、鸟笼衣架，还有两匹我看着就倍感亲切的马儿雕塑，一尊抽象，一尊写实。阳台壁灯上挂着的两个宝葫芦，让我纳闷，像是长了霉斑，可不知为何，那花纹和色彩居然斑驳得那么有序而艺术。哈哈，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是不是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哈哈。我回到桌前静静坐等崔老师。

        签名拿到，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能给我多少时间，任凭崔老师恩赐，我渐渐放松了下来。崔老师拿着手机出来，他没说话，好像是在看信息。我在山里落伍，智能手机刚开始用，开通了套餐，却要下月才开始生效。我说，崔老师可以给您拍张照片吗？他首肯。我说回去发微博上，他说现在就可以。我欲言又止时。他有灵通，即刻告诉我wifi密码。于是，我把崔老师那张脑门亮晶晶头上悬着一圈眩目光环的照片传上了微博。这时他说：＂我玩微博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是有人聊天，我不舍得把时间糟蹋的太惨。＂听话听音，我知道自己此时表情一定尴尬，赶紧提话头：你在微博大张旗鼓高薪招聘助理的事有结果吗？我还帮你转过微博呢，号召有才的美眉不要错失良机。他眼皮都没抬说：＂没有，都不够格，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怎么配当我助理？来前要做准备。别说没机会，机会都是均等的，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你了解崔自默吗？＂

        我狂晕！

        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后，便翻江倒海了起来。崔老师在我面前突然变得＂面目可憎＂了。我想：这是他吗？这是我崇拜的他？这是刚才笑得像个小孩的他吗？我两年多的铁杆粉丝啊粉得是他吗？＂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孔儒君子的＂三变＂大概就是如此吧？

        我知道自己喜欢钱，我念“嗡嘛呢叭咪吽”还常常念成：“all money go my home”。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没告诉他出版商建议我找一个我们共同认识的故交写序，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赞助费，我思量再三，打消念头，咬着牙关，告诉崔老师说我答应自己包销1000册书。是的，我缺钱，我爱钱，股票被套时，我曾经把自己关在家里，拒绝任何应酬，吃了一个多月的稀饭和豆腐乳！可是这，这算哪儿跟哪儿啊？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说出一本，你给我拿一本书，要带签名盖章。他终于又笑了，笑容有点诡异。我说：你在美国时就答应要送我一本荷花的画册，画册呢？＂没了。＂《为道日损》呢？＂没了。都多少年的旧书啦。＂

        你随便拿吧，啥还有拿啥吧，实际上我想要得还很多，画壁上悬挂着的那幅“上善若水”我也喜欢，可我只收藏“闲云野鹤”，我想我要是厚着脸皮开口，崔老师也许不会拒绝，也许他会为我挥毫写一张“闲云野鹤”。可是我不能要，今天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

        做人不能太贪，对吧。

崔先生起身到里面的房间里，刚才我瞥过一眼，那里更像是一个库房。他拿出了一本书和一本杂志：《心裁》和「新华月报」60年特刊《崔自默专辑》。在《心裁》的扉页上，崔先生签名盖章。在他写下“湘”字时，我说：写我名字好吗？我《一路寻欢》出版后，不打算再用湘夫人作笔名了。他问为何？我说：每次遇到懒人叫我“夫人”的时候，我总觉得特别的别扭。他笑问：感觉被占便宜了是吗？我无语，关于被称“夫人”的遭遇，我还有话想说，但此时此刻不宜和他说。他在湘夫人前加上了我的名字，我看到还有“雅存”字样。

        《心裁》我不陌生，这书给我的感觉就像被黄老邪困在桃花岛上的周伯通，只能拿自己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玩互搏的游戏。不同的是，在他这里黄老邪又恰恰就是他自己。

        在微博里崔先生曾经说"随缘自在”时，我就是引他的书名来对“默语心裁”。可我知道他很难会做一个随缘自在的人，他像一艘开足了马力的巨大海船，无法减速也无法掉头，他会一直往前，没人能让他放慢脚步。他站在高处却不能叫冷。我没去想他是如何师出名门，没去想哪几个才高八斗的巨匠曾经给过他如何惊人的评价，这些和我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眼前这个人是孤独的，他走得太远了，站得太高了。没几个人能和他对话，他说他身后那组画是他学生画的，是“思维画派”的典型风格。他说：＂我只培养大师。＂我知道，自己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地想拜他为师学画。有人对我说，你休想，崔自默只收美女为徒。现在我知道，其实，要想拜他为师，我就得先立志要成为大师，否则，我没有资格，这和是不是美女没有关系。

        身后的那幅画有一圈耀眼的色彩，悬在他亮亮的脑门上，像美丽的光环，可是我更愿意把那光环看成是达魔利斯之剑，只有头上悬着千钧一发的危机感和无法推卸的使命感，才会有如此玩命的狂奔。

        走出艺术领域再来看崔自默先生，不难看到他心怀天下，在微博片言只语里，即可感觉到他是一个重法治又重经济的人，他讽刺得过且过不思进取者；他鄙视好高骛远不学无术者；他讨厌所有怨天尤人而不责己之徒。就是眼前这位崔先生，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夏天，在香山的一个茶馆，我们一起喝茶，我曾问他不能慢一点吗？路边也有很多美丽的风景，他摇头说：＂只会更快。＂

        我深知，我和他不在一个层面，想看着他，我仰头仰得很累。下午的约见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告诉先生，等书出版后我打算给他的西安默艺空间、北京崔自默慈善专项基金和珠海爱心促进会等地方各寄去百本，即作为对他为我写序的感激，同时也是为他的慈善事业做一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崔先生说：＂很好，你自己联系他们，不要等到临时有事了才找人家。＂

        我接过《心裁》时，又听到他说：＂你的效率太慢了！虽然我欣赏你的闲情逸趣的生活。＂我感觉刚进门时的压力又来了，同时也感到这些话语有些矛盾。崔先生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谁能了解崔自默？谁敢说了解崔自默？＂他看着我说：＂谁是崔自默？湘夫人是谁？＂

        那一刻，我突然很心疼眼前这位被誉为奇才的崔先生。他还没吃中午饭，我才疏学浅嘴拙，我没才华没口才和别人特别是眼前这位被外界誉为超人的高人讨论这个人生最大的哲学和科学命题。我是谁？谁是我?我从哪里来?我又将到哪里去？

        我起身告诉先生，我该走了，但我今天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他一愣：“说。”

我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抱抱你！

他笑着抬起双臂，居然笑得有点腼腆。

瞬间的沉默是崔老师打破的，他问＂什么感觉？＂

我看他一眼：笑，不语。

他转身送祈福吉祥卡给我，并合掌默语。

 崔先生号无言居士。无言是最高境界，就像阳光雨露对生命的意思，一切都在无言中。

        我换鞋出门，崔先生送我到门口。顺手送我一瓶红酒。

我说：不要，他说：拿着，我说：恭敬不如从命，但必须见面时打开喝。

他微笑，无言。

        下楼出门，我仰天长嘘一口气。那时那刻，我想告诉他，抱抱他的感觉是：朗朗乾坤，茫茫大千，盈盈山水间，我抱着一尊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