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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里梦非梦
——序崔自默《我非我集》
张庆善[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
自默同志嘱我写序，我一直没有答应，因为我于美术实在是外行，不敢说三道四。我是搞《红楼梦》研究的，自默也非常喜欢《红楼梦》，有时聊天，常常谈到《红楼梦》，自默颇有些见解。或许正是“红楼情结”的缘故吧，自默希望我能为他的书说几句话，盛情难却，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坦率地说，我不仅不懂画，就是对自默的画也不是很了解，倒不仅仅是因为我对于美术是个外行，而是因为他很少跟我谈到他的绘画。在我的印象里，他首先是搞学术，当然还喜欢搞书法和篆刻，但他提出的“‘诚虚净’三字经”，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人以“诚”为本，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人们常说“文如其人”，作画亦是如此。人以“诚”为基础的，才会有高的修养，艺术上才能有大的建树。
几年前我看过崔自默的一本画册，上面有好友著名作家梁晓声先生写的一篇序言。梁兄很欣赏崔自默的荷花，说有一股阳刚气，打破了老套路。的确，崔自默笔下的荷花一洗传统的柔美面目，富有精神气。他把荷花意蕴扩展了，呈现出一种新的意境。
最近，我又集中欣赏了崔自默的一批绘画。他绘制的佛像，是以敦煌为底本的，但是在设色和题字上，却有着他自己的风格。在熟练的技巧之后，他可以在轻松自然中，赋予平面的造像以雕塑的感觉。看来，在理论研究之外，崔自默在艺术的创造上是下了真功夫的。他的小山水也很奇妙，小中见大，咫尺千里，有大气象；而他的山水使用的笔法和墨法，不拘泥于传统的皴擦点然，而是“横涂竖抹”，表现得很自由，最后的视觉效果却极佳。他在画面上会题很多小字，与画气息协调，可见他书法的功底。他最早搞篆刻，后来专门研究章草书，这样融合在一起，笔下出现了烟云气，有所波澜。
眼前崔自默即将出版的这本新书，里面选的基本是扇面，题材则主要以花鸟和山水为主，表现手法却灵活，别具一格而又不拘一格。书中的文字，则是以往师友专家们评论崔自默其人其艺的。崔自默把这本新书命名为《我非我集》，我想一定是有他的深意和寄托的。
师友和专家们，就是一面面镜子，从中可以照见我们自己平常不曾见到的面目。但师友的评价难免有鼓励和溢美之词，在我看来，自我的认识更重要。过去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人贵有自知之明”，年轻的时候理解不深，随着阅历的增长，越来越感觉到“自知”之难。人真正认识自己不容易。
人对“我”的认识，就是修身养性，是最重要最基本的“内功”，是需要不断深入的。而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摆脱“小我”而走向“大我”。《易》云“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因其无私，乃成其大。”人只有做到“无我”了，才可能“大”起来，才能超凡脱俗。美术作品的大美、大气象、大胸襟，也一定出自这种精神性的准备。先是从观念理论上开始，还要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人生体验，而后是体现到笔墨中。
“我是谁”，这一终极问题，不仅仅值得艺术家去深究。
“人生如梦”这一话题，既是文学和艺术意义上的趣味与存在，也是生活现实的辨证思考。由此可见，崔自默对哲学的和美学的研究和追求，正贯穿在他的绘画之中。“我非我”，崔自默用视觉艺术来感悟着人生，在此当中不断实现着自我的塑造与完善。
鲁迅论《红楼梦》说，“正因写实，转成新鲜”，这个“转”的过程其实并不容易。崔自默最初不是绘画专业，而他的绘画，却是从写实开始的。除了敦煌的壁画，他临摹《八十七神仙卷》、《朝元仙杖图》、《释迦如来应化事迹图》等线描人物经典。他还临摹花鸟工笔画，有足够的耐心。他虽然不喜欢这种细笔画，但通过这种细心的劳动，有意识地摆脱文人学者的“墨戏”阶段。崔自默并没有执迷于一般画家的职业习惯，他毅然决然，开始进行大量的其他类型的美术实践，包括油画、粘贴、摄影等等，艺术的审美是相通的，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打破“自我”，用艺术来实践“我非我”这一问题。
我看了崔自默的一些抽象画，开始有些不理解，便听他讲。他讲得头头是道，很有逻辑性，思维很清楚。他说，其实这些是写实画，不是抽象画。换言之，这些画是“写实中的抽象，抽象中的写实”。我认为，一个画家只有拥有了丰厚的文化底蕴，才可能在自己的作品中去抒发、去包含。崔自默能给自己的作品找到自圆其说的“理由”，显然是与他的学术背景分不开的。
人生离不开梦，一个人有个美好的梦，有着生活的憧憬和美好的追求，是幸福的。自默是一个有梦的人，是一个“画梦”的人，在他的画里，我看到自默以不懈的追求描绘着一个真实的梦。
是为序！
201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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