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话自默老师
黄海贝[《传记文学》杂志社]
文化“小菜”
在上海新天地看到崔自默先生的画,是一个周末的傍晚,和好友徜徉于三万平方米的霓虹深处,突然在喧嚣中发现一所典雅的房,玲珑精巧的窗棂上,悬着一张清爽的水墨海报,赫然有“崔自默”三字。我兴奋地轻声惊呼,然后快步走上前去。房门虚掩着,门侧挂一石牌——中央美院画廊,没错,就是这里。
好友说,可能下班了吧。说话间,有人自屋里推门出来,见我们在门前徘徊,客气地问:“有事么?”“来看崔老师的画,开展了么?”我询问。“还在布展呢,明天正式开始。”那人说完,却冲我们笑笑,“你们是崔先生的朋友吧,既然来了,不妨事,请进来吧。”说着,把我们让进了屋。
狭长的房间里飘着淡淡的书墨气息,四周玄色的墙壁,在夕阳的晕染下,呈现静谧的暖调。自默老师的作品,一幅幅沿墙而立,一共16纸微型水墨作品,均装裱在极富现代感的画框中,竟披带上了某种时尚的元素,清俊又活泼,别有一番风味。
我边看边赞叹。真绝了,每一幅尺寸都那么小,那画中的山水、花鸟、人物……太精巧生动了!传统的画,用非传统的画框,却显得那么和谐。
崔老师的画让我想到了他在随笔录中提到的南北文化问题,其中有几句颇有趣味——“南方人怕穷不怕苦,北方人怕苦不怕穷。北方人吃面,善用体力;南方人吃菜,善用心计。北方人留下优点带走缺点,南方人留下缺点带走优点。”——此又一南北人之别,大概是一个身体与心理的双重作用。
再想刚才进画廊时遇到的一幕幕,不禁莞尔。再看展厅,很是得体,处处别致,见出新意。可见这“南方人留下缺点带走优点”,只是一种诙谐的比喻,他们将“缺点”留在了本地,却给人留下种种好印象。此刻,我在心中暗暗佩服崔老师对南北文化精要透彻的分析。
看完画展,工作人员恭敬地将我们送出画廊,还和我交换了名片,并且合影。走出短短的小巷,再次置身于繁华闹市中,我突然觉得自己满载而归,那是和逛八佰伴、游外滩或者坐在衡山路的酒吧中饮啜闲聊的感觉完全不同的——浮躁中的沉静、张狂中的淡定,这道由上海人亲手烹制的文化“小菜”,用料可是地道的出自崔老师笔下的水墨菁华,谁不愿意细细品赏呢?
自比“儒者”
崔自默老师在他的著作《为道日损》中写道:“艺术家因艺而传,是其本分,但艺术家作为社会的一员,他的艺术家身份对于他而言,在当时一定只是一部分,而绝不是全部。对于不属于艺术的那一部分,却往往被忽视;但是,正是那‘不属于艺术’的一部分,比如社会地位、交游圈、时尚、市场价格、地域性等等,却实际上是真正左右其艺术成就和决定其社会地位、人生走向、将来命运的重要力量。”
读完这文字,再来看崔老师平时的一言一行,方有了更深的理解与体会。崔老师说他“恨活儿”,每次一工作起来,就顾不上吃饭,也顾不上休息。崔老师也曾在随笔中提到,“昨夜梦中似遇八大山人,睹其挥笔,落墨有秩……”可见,他对艺术的痴迷程度,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梦里也不稍释于怀。
自默老师又岂是终日闷坐于书斋之中?下面粗略列一个他近日的活动行程表:
9月8日上午,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参加龙人玄幻某作品研讨会;下午,即赴山东。
9月9日,山东莱芜、泰安,下午游岱庙。
9月10日与月照上人登泰山,作诗《教师节得句和丘处机〈报师恩〉》;晚上至青岛;
9月11日游崂山,晚回北京。
9月12日赴山西太原参加首届煤炭与能源博览会及书画展开幕式。
9月13-14日谒五台山、观阎锡山故居等,做《山居歌》,晚回北京。
9月16日下午在白云观与中国道教协会副会长黄信阳等交流,晚上与中国美术馆《当代中国画》主编陈履生交流。
9月17日晚上在画室接待美国MIAD大学Anne Ghory-Goodman教授、《包装&设计》杂志社社长黄励、设计大师陈丹等朋友;接待《新华月报》编辑等人。
9月18日为《和谐盛世图》作《和谐盛事歌》。
9月20日上午在钓鱼台国宾馆参加“首届中国道家书画展”,中午在画廊接待中国道德模范傅卫等人,下午作学术秘书长为中国残联“迎特奥书画巡展展”作品评奖;是日做《“吉祥中国”系列活动主题歌》、《史国良与崔自默对话》、《关于作为书法家柴岩柏》、《学而优则师》等文章、绘画;
……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活动,足可见自默老师社会活动涉猎之广泛。在我看来,游山玩水也好,开会参展也罢,均体现了艺术家作为社会一分子,在现实中所必须承担的使命与角色。不走出书斋,何以知世界之大?不走进生活,何以得创作素材?不走入社会,何以明肩头责任?
崔老师在游五台山时,写下了一首《山居歌》,曰:“昨在山东,今在山西。山兮山兮,我爱山居。”字里行间显得那么快活惬意,丝毫感受不到尘世间的烦扰。读后,我深深感叹于他的超脱。自默老师的理想、精神寄托、“大情趣”,也许就是我们整天在谈论的“生命的价值”吧——这种似乎只会在童话中出现的完美境界,却由他“以冰雪之心,行米盐之地”的精神,一步步实践着,其中的坚定与淡然,也正体现了中国儒家传统文化千年的积淀渗透于知识分子血液里的某种特质,似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自默文化网”上看到一幅“首届中国道家书画展”上的照片,很有趣,是崔老师与中国道教协会会长任法融、著名画僧史国良三人的合影,照片下的题注为“儒、道、释在一起,引起大家注目”,看来,老师确实将自己比作了“儒者”。记得他在《为道日损》中也提到:君子“不谓命”,见性知天,则合乎于道,则可实现“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达道之塞”,至于是儒是道还是佛,则无关紧要,只要是“圣人之教”,无非“善”与“正”,故当择善而从。可见,自默老师虽自比儒者,其境界却已圆通了儒、道、释三家思想,更其宽广、更其博大。
“学而优则师”
教师节到了,我给崔老师发去短信,是丘处机的一首《报师恩》,句曰:“神仙缥缈太虚私,世俗无由得见之。幸遇门庭开教化,临逢斋醮莫推辞。”即刻便收到老师和诗一首:“人间大道在无私,我愿实行力践之。信有机缘成造化,遵从德教敢言辞。”
我从来没写过古体诗,读到老师的诗后,突然来了兴致,也很想作一首试试,于是根据过去仅有的一点格律诗知识,写得几句,曰:“人情世故本不知,幸得循循善诱之。若有来生多造化,还期无言作吾师。”谁知却犯了明显的平仄错误,没几分钟,自默老师又发回一条短信;我一看,原诗被改为了:“人情世故本无知,幸得循循善诱之。若有来生多造化,还期祝语作吾师。”
老师还在后面为我作了点拨:“先明平仄法度,更上句意诗情。”其实他当时非常忙碌,却于百忙间为我指点迷津,让本来极其繁杂枯燥的古体诗格律变得通俗而神奇,从此,我的文学梦中又多了一块新绿的土地。
书法、绘画、篆刻、文章……我不知道从自默老师那里学到了多少“宝贝”,他教授的方法也很独特,甚至有时候连“门”都不领你进,只给你一张“地图”,或者用手指个大致方向,能找到路,算你的天赋和造化,若还是一头雾水,那也怪不得老师了。开始我还觉得他太苛刻,太不近人情,后来才渐渐体会到,他的方法有多么绝妙,自己辛苦摸索到的路,是一辈子受益无穷的。这也许是禅宗的“棒喝”法,让人“见性明心”自己觉悟。于是,自己在绞尽脑汁甚至废寝忘食握着“地图”寻找路线的时候,其实已经走在了黎明前的黑暗里,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光明就在咫尺处啊!
今天读到崔老师的新文章《学而优则师》,再次感触且感动。文中谈道:“人微言轻,登高声远,个体要最大限度地影响集体,要‘仕’,很重要。既‘仕’,目标何在?遵循什么?如何实现?此时,个性与偏狭肯定不行,要有规范与公正、普适的头脑。这种头脑,萌发于教育阶段,教师的思维灌输极为重要”;“学而优则师——自己无学,尚且闹不明白、整不清楚,如何做得人师?靠苗子自由生长,当然也可以,势必糟践资源、浪费光阴”。崔老师在“循循善诱”的同时,对自己提出的要求更为严格和苛刻,他疾呼“盼望教育真被大家重视起来,以期吸引真人才、栋梁之材。学而优则师,国之大幸也!师道尊严,为社会和谐计、为文明精神计,开新风气,泽被百代”,这则让我再次看到了一个“荡荡默默”的“儒者”形象。
在自默老师的博客文章下面,我这么写道:“人一生能遇到一个好老师,真不容易。若遇到了,就该全心热爱和尊敬他(她),惟有这样,我们才能完全听从他的教诲,并生发出无限的学习新事物的动力。您曾在文章中提道,我爱我师,但我更爱风格,这与‘我更爱真理’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好老师,恰是为我们开启真理之门的钥匙。”崔老师并没有回答我;我想,他此时一定正在全神贯注地创作、思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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